「呃?」巩三娘被这话噎得语塞,怔忡片刻又问:「既如此,为何却要推拒?」
「唉,」哥舒光喟然长叹,「某家虽久历沙场,麾下亡魂累累,然别无所长,唯胆小耳。凡物向来只信亲手抢来的,那主动送上门的,却是断断不敢受。」
言罢,他凝眸盯着巩三娘,唇边泛起一丝讥诮:「某家怕无福消受,反倒丢了性命!」
「我说的对吗,巩三娘?或者,称呼你『一剑无血』,才更贴切吧?」
此刻的哥舒光,哪还有半分先前的模样。他脸上漾着的,是一切尽在掌握的得意,眼角眉梢都透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这话一出,巩三娘脸色骤变,方才的娇弱瞬间崩塌,眼神慌乱,声音也带上了几分颤抖:
「将军何出此言?什幺一剑无血……奴家、奴家实在听不懂。」
「哈哈哈哈!」哥舒光陡然放声大笑,笑声里满是嘲弄,「你当真听不明白?
好一出逼真的戏码!谁能料到,那让朝堂胆寒、江湖色变的『一剑无血』,竟是个藏在脂粉堆里的妇人!」
笑声戛然而止,哥舒光眸中凶光陡现,字字如刀:「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太,小看天下人!
你真当我离开别苑,是落入了你的算计?
哼,我若不主动走这一步,你又怎会舍得现身?世间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他俯身而笑,嘴角勾起残忍的快意:「可惜啊……你这『一剑无血』的名号,今夜就要在世上绝响了。」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又轻又慢,尾音拖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在空气中久久回荡。
这一幕陡生变故,直教在场众人惊得心头剧震。
谁能料到,眼前这弱柳扶风般的美妇人,竟是那令朝堂江湖谈之色变的「一剑无血」?
更令人咋舌的是,今夜这位看似被吓破胆、慌不择路逃出别苑的将军,竟是布下此局引蛇出洞。
就连先前暗怨将军行事鲁莽的高教头,此刻也暗自心惊。
「咯咯咯……」一阵娇笑突兀响起,媚得能蚀骨。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巩三娘先前的慌乱早已烟消云散,那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此刻盛满了放肆的笑意。
她莲步轻移,缓缓起身,裙摆扫过地面带起尘雪,目光却死死锁着哥舒光,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
「倒是奴家看走了眼。将军这副铜筋铁骨的模样,竟藏着这般玲珑心思。
原以为是个只会挥刀砍杀的莽夫,不想竟深谙兵法之道。」
她擡手理了理鬓边碎发,指尖划过耳垂时,面色一冷:「只是奴家实在好奇,将军究竟是从何处看破了奴家的行藏?」
话音落时,她袖口微动,隐约有寒芒一闪而逝,周遭空气仿佛都骤然冷了几分,江湖杀手的凛冽气意,终是再也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