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再过两日。李仙如鱼入海,再无行踪。重重险阻,难困其身。诸般困厄,难阻其路。
且说另一边。
碧香水阁如旧。小团吃穿不愁,长高了些微。她本贫村贱女,其父早亡。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幸得其母手巧,懂得刺绣女红手艺,十里八乡颇得称讚。
渐有乡中百姓,寻其母缝补衣物、衣上添花。虽不能换取酬钱,但偶尔间换一饃饃、一口汤水,勉强腹中有物。
乱世愈近,凡俗泥胎苦海沉沦。命数苦厄。小团耳濡目染,隨母习得女红、刺绣、行针手艺。她天资聪慧,远胜寻常人。学得有模有样,替母分担劳作。
奈何其母命苦,世道渐乱,孤儿寡母甚难生存,虽得一技之长,但不免遭人欺负。忍屈受辱,委屈咽下,倒能勉强过活。小团看在眼中,心智早熟,唯有顺应。
小团五岁当年,其母过劳,竟生一场大病,虽不至要命。但手脚震颤,已再难刺绣女红…。小团需接替母亲劳事,替人缝补衣物。换取吃食。
其母不忍牵连,想上吊自尽。奈何衣布甚贵,转而用「吞针」之法自尽。待小团回到家中,见母亲惨死,诸般心绪涌上心头。哭嚎数日,想將娘喊醒,但逝者已往,悲切无用。
小团心想:「娘亲与我受尽欺负,死了也好,只要死后能安静长眠,也是件喜事。」即帮娘亲筹备安眠之地。
小团在三岁时,隱约知道一事。她早亡的父亲,就埋葬在荒山上。父亲土坟旁,长了诸长青树。好似风水不错。葬在那里,天热有树荫乘凉,风大有树挡风。
可惜被人盯上,连人带坟给刨了,尸骨便丟弃別处。那土坟被同村的一户人家抢占。娘亲知晓此事,找人家理论。那人家膝下三子,各个人高马大,实乃村中一霸王。
將娘亲打了出来。娘俩瘦弱至极,寻人辨理。但村长、村民皆不愿评理,恐得罪村霸。娘俩无奈至极,只好合力帮父亲迁坟。
挑选一偏僻地再葬。
那事得罪村中霸王,抢占坟墓不够。更时常在新坟上小解大解,极尽挑衅。娘两挨受欺负,只等忍气吞声。但自那一事起,小团深感死后安寧重要。她想:「活人遭受欺负,还能还骂两嘴。死人却打不还口,骂不还嘴了。听啊娘说,父亲在世时,也人高马大,有望当选村长。可死后遭人拉屎拉尿,毫无半点办法。娘亲…娘亲说什么,也不能再这样!」
於是设法大葬。但一无积蓄,二无气力。连掘墓挖坟都难。只把她愁得头晕。且村霸一户竟不肯休止,仍在欺负小团。欲將小团强行抓进家门,担任童养媳。
终於有一村民看不过眼,偷偷寻到小团,和她说道:「小团啊,你样子不差,水灵灵得很。这村里是难了。我明日搭乘牛车,將一堆木材送给城中老爷。你將你娘尸首,藏在牛车柴堆中。」
「你啊…看看卖身路子罢。这样能將娘葬了,也好过被那家人抓去当童养媳。被欺负一辈子。」
小团同意。拖著娘亲尸首,藏在牛车內,苦等了一夜。计划顺利进行,成功被运送入城。小团既摆好尸首,用一面较为乾净的布。
刺绣上卖身葬娘几字,字跡娟秀,望能得城中老爷相中。她样貌不差,兼年龄甚小,才艺甚佳。很快被选为一家侍女。
城中刘家的管事,欲用一百文钱將她买下,但需要立即回宅邸。小团哀求道:「大爷,我若现在进宅,我娘…我娘怎办?能否宽限几日,待我葬好娘亲再…」
那管事趾高气昂说道:「呦呦呦,人死都死了,还葬甚么葬。还是说您也金贵得很,和那些大老爷们一般,死后三选五挑。非得葬个风水宝地不可?」
「你隨我们进宅,过不多时,自有人帮你料理。」
「朝乱葬岗一丟,嘿,那可省事多了。」
小团说道:「不,不,我只求我娘能安安静静长眠。」
管事骂道:「不识好歹!嘿,那便走著瞧瞧。到时有得你求我买你。」转身即走,两名刘家护院行来,一左一右站在小团左右。
如此这般,谁敢买她。小团拖著娘亲,只得改换地方。但刘家护院紧紧跟隨。世道残酷,专欺弱小。小团已感无望,这时忽听马蹄声靠近。
一道温婉女声自车厢內传来:「祥叔,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