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洛官途,蜿蜒于峰峦之间。
左峙崤山巍峨,苍崖叠翠若天然画屏;右横河渚潆洄,碧浪含烟似素练横空。
道中坦荡如砥,沃野千顷,麦陇翻黄映日;道旁古槐虬枝盘结,浓荫如盖,蔽日遮天。
时值盛夏,炎威炙人,道上南来北往的行旅皆寻荫避暑。
有负薪贩帛的货郎,有佩刀悬剑的江湖客,不拘行业贵贱,俱倚树荫闲谈,或扇风纳凉,或闲扯粗语,一派市井江湖气象。
忽闻西北方向传来「轱辘轱辘」车辕滚动之声,杂以隐隐马蹄,由远及近。
官道白日人多眼杂,绿林匪盗未敢贸然作祟,故除三两江湖人擡眼瞥去,余者仍谈笑自若,未放在心上。
然随声渐响,马蹄声也愈发清晰,槐荫下一面带刀疤、背负环首刀的汉子突然惊噫一声,语气里满是诧异。
这一声引得周遭纳凉的汉子齐齐转首相望,可这一望,原本嘈杂的粗语顿时戛然而止,连扇风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只因映入眼帘的景象,实在诡异得紧。
但见声响来处,当先两匹高头大马并辔而行,马后随一辆灰篷乌辕马车。
马虽健壮神骏,马车亦是寻常样式,本不足为奇;真正教众人噤声的,是鞍上舆中那三道身影。
左侧马背上是个年近四十的汉子,身着黑色长褂,双目倒吊似毒蛇吐信,面僵如木,一脸阴邪;
端坐马上竟似活僵,毫无生气。
右侧马背那人,同着长褂,却是尖头尖腭,面白无须,面色晦涩如蒙尘的旧纸,身形枯瘦如柴;
端坐鞍上活似尸还阳间的吊客,教人望之生寒。
两骑身后的灰篷马车上,按辕御马的是个鬓发半枯的老叟,脸上沟壑纵横,双目半开半阖,周身死气缭绕不散,望去竟似黄泉怨鬼。
光天化日、艳阳高照之下,这三人却似从阴司深处爬出的魍魉鬼怪,尚未近前,已透来一股生人勿近的阴森之感。
道旁纳凉的江湖客虽多是见惯风浪之辈,此刻也皆敛了声息,目光中满是忌惮。
更奇的是,那布帘遮掩严实的车厢内,竟不时有清越悠扬的音律漫出。
那乐声时而高亢如金戈铁马,裂石穿云,似有千军万马冲锋陷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