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鼓尽,夜沉如墨,浸透空寂街衢。偶有犬吠遥遥传来,旋被巷底罡风揉碎,更添周遭寂寂。
谢自然一袭黑袍覆面,身如灵狸般在连绵屋脊之上起伏腾挪。
足尖点处,瓦片仅浮微尘,与前方那道魅影始终保持着三十步之遥,恍若一道无声无息的幽魂,紧紧缀行。
蓦地,前影骤停!
猛然回首,两道利刃般的目光如电扫过身后!
谢自然心头一凛,身形倏沉,一式「壁虎游墙功」紧贴檐下暗影,连呼吸都凝滞如水,堪堪避过那森然一瞥。
黑影凝立片刻,四顾无察,纵身再跃,复踏瓦疾行。
谢自然正欲提气起身,耳畔忽闻破风之声,细如蚊振,若非近日内功精进,耳目愈灵,只怕要误作夜风拂过瓦隙。
他当即僵身不动,任夜风鼓荡袍袖,人却似铁钉楔入檐下,纹丝难撼。
俄顷,「呼」的一声轻响掠过顶瓦!
一道佝偻黑影竟如鬼魅般踏瓦而过,足尖轻若鸿毛,几乎点尘不惊,衔尾直追前方黑影,其身法之老辣诡谲,令人侧目。
待其去远,谢自然翻身上脊,目送那佝偻背影融于夜色,眸中寒意陡盛。
遂提一口丹田气,再度悄然缀上。此番身形更显飘忽,距前踪愈远,直如暗箭,遥遥锁住对方,无声无息地刺破沉沉夜幕。
夜色如墨,三道魅影一前、一中、一后串成一条线,在空寂的城池上空飞檐走壁,向郊野杂戏团掠去。
风过稻陇,唯余足尖破风的微响,细若针尖坠地。
星垂野阔,四野苍茫。
远处杂戏团透出的点点星火,在浓稠夜色里朦胧摇曳,恍如困于樊笼的流萤,徒劳挣扎。
头道黑影一个「鹞子翻身」,悄无声息翻入院内,身形落定处,只惊起几滴宿露。
第二道佝偻黑影伏于墙外,屏息静待数息,见院内阒然无声,方矮身如狸猫般蹿入。
靴底碾过杂草的微响甫起即没,身影已隐入重重暗影。
谢自然仰首,天边一钩残月,清冷月华在他覆面玄巾上镀了一层淡淡银霜。
心念电转间,谋算已定。
他足尖在篱桩上轻轻一点,身形顿如纸鸢乘风,飘然翻越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