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翻著死鱼眼,腰间短刀隨著磨牙声咔咔作响,活像尊镇邪的恶煞金刚。
“走罢,小指。”
方怒儿轻拽盛小指的袖角,声音压得极低:“你我与他们,不是同路人。”
他独臂的袖管在河风中猎猎作响,“咱们不招惹他们,可他们也休要招惹我们...”
话未说尽,眼中寒芒一闪。
盛小指却恍若未闻,只是痴望著那少女的侧顏,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衣带:“这眉眼...竟与林家小妹有七分相似。”
她声音发颤,“可那年明明...”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仿佛被汴河的浪声掐断了尾音。
忽听得“吱呀”一声,阑衫少年拍栏而起。
他迎著猎猎河风,忽地放声长啸:“沧海一声笑——”
这嗓音混著漕船號子,在汴河水面炸开。
少年踏著船板打拍子,腰间酒葫芦隨浪摇晃:“滔滔两岸潮!浮沉隨浪...只记今朝!“
方怒儿浑身一震,这曲子古怪得紧,既非教坊正音,又不似市井俚调,偏生每个字都像烧红的炭块,直往人心里烙。
他独臂不自觉地按上剑柄,却见满船乘客竟都跟著打起节拍。
“好个『豪情还剩一襟晚照』!”方怒儿忽然仰天大笑。
多少天没这般痛快了?这陌生少年的破锣嗓子,倒比青楼勾栏的琴弦更解江湖味。
若非身后还缀著追兵,他定要討壶烈酒与这妙人痛饮三杯。
漕船“咯吱”一声离了岸。
在眾人喝彩声中,盛小指忽然抓紧方怒儿空荡荡的袖管。
两人相视一笑,身影没入底舱的阴影里,恰似两尾游鱼滑入深潭。
“羞死人了!快別唱了!”
林晚笑见满船宾客都朝这边张望,顿时双颊緋红,又羞又恼地一把捂住何安的嘴,低声嗔怪道:“大清早的,你这又是闹哪门子疯病...”
“还有你,阿里!”她转头瞪向一旁起鬨的小廝,“跟著瞎嚷嚷什么!”
“美人息怒,息怒。”何安笑著將她的纤纤玉手从自己唇边拉下,拱手作揖討饶道:“笑笑莫气,我不唱便是。”
“只是这晨光熹微,山河如画,一时情难自禁罢了。”
“哼,我看你啊...”林晚笑见他这副惫懒模样,气得在他臂上狠狠拧了一把,“整日里只晓得吟风弄月,正经事却半点不上心。”
“眼下肥香皂、白砂的买卖,商路都铺到哪儿了?每日进帐多少你可曾过问?下半月的行程安排你又可曾筹划?”
她越说越气,眼圈都微微发红,“自打执掌何家之后,你就整日里游山玩水、饮酒作乐...”
“何安,你究竟...究竟想怎样嘛?”说到最后,声音已带了几分哽咽。
“哎呀,这又是怎的地了?”见怀中佳人眼圈渐红,何安慌忙抬手欲拭,却被她偏头躲过,只留指尖沾了三分湿意。
“莫哭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