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立马有人掀了铺盖嗖的坐起,没好气地骂道:「你大爷的,那他娘是水桶,昨晚上那些民兵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让咱们自己打水,不然就冻上了。」
「这也不能怪我啊,外头太冷了,尿都能冻成冰溜子,别到时候没尿完就给冻住了。」
「那大解咋办?」
「啥大解?哥们儿,拉屎就拉屎,装啥文化人,要不你到时候拿根棍子,真要冻上了还能敲一敲,听个响。话说,哥几个都哪儿人啊?我弟兄俩都四九城的,我叫余文,我弟叫余武。」
「上海,吴奎。」
「天津,刘大彪。」
……
听着耳边的动静,练幽明有些无奈的合上了眼睛。
等几个人七嘴八舌的闲扯了一通,「还有一个呢?」
见轮到自己了,练幽明应了声,「西京,练幽明。」
眼见睡不下去了,他干脆手脚利索的起了床,把被子叠好,又收拾了一下行李,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放眼望去,灰蒙蒙的天空下,已是一片冰天雪地。
积雪厚积数尺,四面八方死寂一片。
趁着天色还没大亮,练幽明找了一把铁锹,手脚轻缓地铲起了门外的积雪。
「练大哥,求你个事儿呗?」
忽然,宿舍里头探出个脑袋,却是个身形瘦弱的青年,戴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看上去细皮嫩肉的,像是个小秀才。
「怎幺了?」
练幽明记得这人好像叫吴奎。
吴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想去大解,你能不能陪我去一下?」
「行。」
练幽明也没拒绝。其实若按年龄,他比吴奎还得小上几岁,只是生得高壮,个头一米八几,落在人堆里那就是鹤立鸡群。
吴奎闻言一喜,连忙穿好衣服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看着对方瘦弱的身子骨,练幽明真害怕这人被大风给刮跑了。
只说二人朝着厕所走去,练幽明忽然就见那林场的一片空地上,有个驼背的小老头正站在雪地里练着太极,一双手慢慢悠悠的,跟推磨似的。
「这里除了咱们还有别人?」
吴奎双手揣袖,缩着脖子,顺着练幽明的视线瞧去,忍不住说道:「别管他,反正离那些人远一些就对了。」
「怎幺?」练幽明有些不明所以。
吴奎却好像知道一些内幕,欲言又止地道:「你不知道啊?有些农场属laogai农场,里头的一些人保不准几十年前就来了,身份不明不白的,反正咱们就干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练幽明顿时恍然。
「太极拳?」
他又多看了那老头几眼。
吴奎也看了看,见老头打拳有气无力的,撇嘴道:「这练的啥功夫啊,我看打蚊子都费劲儿。」
老人须发皆白,穿着陈旧,黑袄,黑裤,黑鞋,黑袜,从头到脚一水黑,长脸秃眉,鹰鼻刀眼,竟是天生的一副凶相。
可瞧着对方双手时而虚抱,时而揽动,练幽明越看越觉奇怪。这会儿冷啊,他俩说话间嘴里呵气成霜,口鼻都溢着一股股白气,偏偏那老头就跟没有呼吸似的。
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