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出东都近两载,如今终於討平天下而归,全赖诸位在东都操持朝廷,辅政陛下。”
“某等不敢……”
刘继隆有开府之权,但还不足以让眾人尽皆称臣。
他们之中派系复杂,有旧臣、有降將、也有陇右出身的老臣和关西臣子。
面对他们,刘继隆还是以安抚为主,但这时却见有人突然上前作揖:“殿下,侍中马成有事启奏。”
熟悉的声音和身影出现,刘继隆侧目看去,但见六十多岁的马成正穿著紫袍向他作揖行礼。
马成自岁初感到身体不適后,便由职官转为了散官,如今掛从二品侍中及柱国、县公身份在朝中行走。
他突然开口,让刘继隆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在山丹时候,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如今的眾人各有利益,感情已经不如曾经那般纯粹了。
马成突然开口,显然是准备说些什么利益相关的事情。
“准”刘继隆平静回应,马成见状便继续道:
“明威將军李驥患病,臣奏请殿下准许李驥入洛治病。”
马成刻意挑选了一个內外大臣都在的场合,並且刻意强调了李驥的官职。
至於所谓患病和入洛治病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
马成所想的,无非就是想请刘继隆解除对李驥的禁足,並且让他来洛阳当差罢了。
对於李驥,刘继隆自然不曾忘却,並且自己已经九年不曾重用他,昔年依附李驥的那些人,也基本都死的死、退的退。
这种情况下,李驥已经不可能对刘继隆造成任何威胁,因此刘继隆在听后不免頷首:
“既是如此,便准许其入洛治病,遣太医院御医为他诊治。”
“此外,李驥虽无高功,却有不少苦功,以其拔擢为司农少卿,检校通议大夫、壮武將军。”
司农少卿经过调整后,如今是从四品上的职官,主要负责协助司农卿掌管国家农业、仓储、物资调配等事务。
以李驥的资歷来说,这个官职自然不高,但他毕竟是戴罪復起之身,这个官职做为起点已经不低了。
只要他老老实实的当差,不要再折腾,哪怕没有功绩,刘继隆还是会想办法赐予他勋爵和高官厚禄的。
“臣代李驥谢恩……”
马成听到李驥能够入洛,心里鬆了口气的同时难掩激动,不由得连连行礼。
解决了他的事情后,刘继隆便询问道:“普庶人与高千里的宅邸,是否已经解决?”
“回殿下,宅邸隨时可进入居住,待普庶人与高千里回京,便能安置宅邸之中。”
工部的竇斌连忙站出来解释,隨后见刘继隆满意頷首又再度退下。
在他退下后不久,堂內二百余名官员竟无人开口,直到刘继隆有些不耐烦时,才见李商隱持著奏表站出,躬身道:“同平章事李商隱,有事启奏。”
“准”刘继隆頷首示意,李商隱隨即便说道:“如今天下初定,各地河渠堰堤及田地尽数荒废,朝廷赋税难以度支。”
“臣以为,可裁汰军中老弱,並改军制为五军都督府及兵部兵备,再於诸道置三司,以此明確职权。”
“此为奏表,请殿下过目……”
李商隱將南衙商议好的五军都督府及三省六部三司制度写在奏表上,隨后呈给了刘继隆过目。
刘继隆將其接过,打开仔细看了看,確认主体没有改变,只是在细枝末节稍微补充后,不由得頷首道:
“此制不错,可暂且由东畿、京畿两道向外施展而去,並定下各道都督、按察使及布政使人选,等到中秋过后呈给陛下。”
“至於裁汰老弱的事情,便等五军都督府与兵部分权过后,再行裁定吧。”
见刘继隆如此说,不少人纷纷看向李商隱,都想知道这五军都督府是个是什么意思,地方三司又是个什么意思。
“下官遵令……”
李商隱恭恭敬敬的作揖回礼,隨后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眼见无人开口,站在队伍中的张瑛突然走了出来,朝著刘继隆恭敬作揖。
“大唐自安史之乱,海內板荡,阉竖擅废立,吐蕃频犯边,足见国祚已衰。”
“庞勛、黄巢、王仙芝辈,承天警示而倡乱,由是天下崩离。”
“微殿下自河西举义兵,提三尺剑为天子扫除逆节,唐运其殆绝矣!”
“今主上冲幼嬉戏,而天降连年大旱以儆殿下,若犹不顺天应人,恐苍生復罹涂炭。”
张瑛的话,顿时点燃了堂內那群陇右籍官员不安分的心,更是引得隱藏在眾人之中的豆卢瑑、裴澈等人的咬牙切齿。
按照张瑛的话,如果不是刘继隆提兵討平不臣,大唐早就该在庞勛、王仙芝、黄巢作乱下灭亡了。
可是堂內之人十分清楚,若非唐懿宗李漼执意对付刘继隆而强征赋税,也不会引得烽烟四起,遍地起义。
刘继隆为因,群盗四起而国祚衰为果,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如今张瑛顛倒是非,为的就是证明唐朝国运结束,刘继隆才是天眷之人。
为此,他甚至將北方数年大旱的事情扯了出来,以此表明是上天不想看到大唐延续国祚。
他这番话虽然顛倒了因果,確实有理有据,尤其是上天不喜唐而降下大旱的事情,更是令许多大唐旧臣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毕竟李漼在位期间乾的那些事情,確实都是消耗民力和国力的事情,尤其是同时对付刘继隆、祐世隆、黄巢等群寇的举动,更是令人气恼。
如果李漼不是那么志大才疏,大唐也不会是如今的局面。
想到这里,不少旧臣都开始暗自埋怨起了李漼。
以他做的那些事情来说,惹得天怒人怨还真不怪张瑛污衊,谁让自李漼即位后,北方动不动就大旱的。
豆卢瑑、裴澈等旧臣的嘴张了又张,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他们不是没话说,只是不敢与刘继隆直接撕破脸。
好在在他们纠结的同时,刘继隆平静开口道:“吾向来不信天命,今陛下即將弱冠,若能更改秉性,天下尚可挽救。”
眼见刘继隆说出这番话,豆卢瑑等人纷纷鬆了口气,许多中立的官员也是如此。
“今日舟车劳顿前来,心神疲乏,各类政务便等中秋过后再论吧。”
“下官告退……”
刘继隆下了逐客令,二百余名官员纷纷唱声退出了正堂,刘继隆也起身往內院走去。
在他们离开汉王府的路上,张瑛身旁围了数十名官员,基本都是陇右与关西籍出身的官员。
“殿下不曾接受,莫不是真的要匡扶唐廷?”
“古人三辞三让,这才不过第一次,何必担心?”
“张郎必有谋划,诸位不用杞人忧天……”
他们的声音並不小,根本不怕旁人听到,惹得那些旧臣纷纷攥紧了手中笏板,紧咬牙关。
张瑛还特意看向了那些旧臣,隨后笑道:“诸位暂且等待,某已然明了殿下心意……”
“不愧是张郎!”
眾人簇拥著张瑛离开汉王府,而豆卢瑑与裴澈等人也黑著脸在第二批离开。
李商隱带著李袞师、陆龟蒙、韩正可等人走在最后,见张瑛如此高调,不由摇摇头。
“这张瑛比起其父,虽有本事,心性却差太多了。”
李袞师闻言,不由担心道:“阿耶,劝进之事……”
“勿要再提。”李商隱见状將其打断,继而停住脚步,转身看向了身后那质朴又隱隱透露出几分压抑的正堂。
“此事殿下自有安排,尔等皆不可插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