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道主微微松了口气,执礼道:
「不瞒阁下,彼时,欲入中极城,会有三关。」
「天蓬是一关,白龙是一关,我是一关——彼时,入城之事,争主之事,由我来主持。」
张福生静静听着,困惑问道:
「天蓬会回来?」
天蓬元帅,现在的李修缘,取经人。
如何能回来?
太平道主却笃定的点了点头:
「会回来,无论如何,一定会回来,这是命数之使然,是上主亲下的法旨。」
见状,张福生也不再多问,微微颔首,竟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去。
临着走出道观前,他幽幽开口:
「苍天的确已死,我很好奇,你这青天,究竟能不能成为新的苍天?」
太平道主心头沉压的危机感此时散去,执一礼,而后坦然道:
「不瞒阁下,联邦四十九省之乱相,都由我一力促成。」
「等到天下皆反,青天便替了人世的苍天。」
「等到天上皆反,青天便替了天上的苍天。」
低沉话语回荡,听的诸葛余一等人心惊胆颤之至于极。
如今的诸省动乱、反叛之趋势幕后之人,居然是眼前道人!!
这消息太过骇人,若是传出去,整个联邦都要大地震!
张福生也回眸,深深看了眼这位只有大能层面的太平道主,并未质疑对方的话,
他身形凭虚消失,只有一句话留在原地,缓缓荡开。
「挑动天下皆反,这倒是你的老本行呢。」
余音绕梁不绝,被从冥土中切割而出,似在冥土实在大虚空的太平道观,
也就复而归位。
太平道主重重的呼了口气。
「算是迈过一劫。」
他如是自语,也不顾及还在旁侧的三人,伸手一摸后背——不知何时,已满是冷汗。
太平道主苦笑了一声,站起身,走上前,复又蹲下。
蹲在那一摊被踩入泥地中的筊杯碎片之前。
「稍后,我会为你们解惑。」
太平道主头也不擡的道:
「也会让你们明白自身使命」
说话间,
他伸出手,捡起诸筊杯碎片中,最大的那一枚,摩挲片刻,攥紧在掌心,
许久,
太平道主伸手一推,在三人茫然的目光中,筊杯碎片没入虚空,不知被送去了何方。
………………
源起点研究院。
地下。
老妪虽已离开多时,但黄牙老头还依旧守在此地,凝视着法阵当中镇压着的漆黑事物。
他负手而立,低沉开口:
「您究竟是个什幺东西?」
「姜飞鸟如您所说,动用了祭阵,召您降临——您为何又不愿降临了?」
那一团漆黑事物只是静静扭曲着,不言语。
黄牙老头擦了擦额间汗水,尽管有大法阵镇压,但直面着团恐怖事物,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祂,也依旧心悸不已。
沉吟片刻,
黄牙老头继续道:
「是因为阴长安中,有您不愿去见的人或物吗?」
漆黑事物忽然扭曲的更为剧烈。
黄牙老头了然——还真有。
可,是什幺呢?
世尊如来?
还是那个归降的、自号北帝的古老意志?
又或者,其他的什幺?
他想不明白。
正欲继续试探性追问的时候,
黄牙老头看见被法阵镇压、桎梏的漆黑事物,竟盘旋成了一个巨大漩涡的模样,
半晌过后,漩涡当中居然吐出一件事物来。
那事物径直冲出了法阵,不偏不移,正落在黄牙老头的脚边。
他弯腰捡起,仔细打量——是一个碎片。
一个不知什幺事物的碎片,其上还沾着泥土,伸手拭下些许泥土,放在鼻间闻了闻,黄牙老头微微色变:
「冥土的泥.」
他呼了口气,再看向那一团漆黑事物,小心翼翼问道:
「您的意思是?」
漆黑事物翻滚不休,有精神意志荡来,纠缠成话语,印在黄牙老头的精神世界当中。
黄牙老头发出闷哼,尽管早有准备,但聆听这漆黑事物的话,依旧让他受创了,
心魔滋生,肉身破败,魂灵衰微!
好不容易扛住这种恐怖的污染,
黄牙老头气喘吁吁,脑海中回荡着漆黑事物的浩瀚音,脸上浮现出困惑之色来。
「您要我向至圣天位,追问此物,映照出此物的过往?」
他举了举手中碎片。
漆黑事物只是静静翻滚着。
黄牙老头舔了舔嘴唇:
「也行。」
「明日本就有两件事情,要开大祭,求问至圣天位,如今添上此物,刚好三件事。」
至圣天位远在异维度当中,无人端坐,
但源起点研究院有特殊法子,可以借祭祀,沟通那浩瀚无比的【大成先师至圣天位】。
每次沟通,都可发出三问,至圣天位也都会给出解答。
任何疑问,任何事物,都可解答。
黄牙老头深深的看了法阵中的漆黑生灵一眼,郑重的将这沾着冥土泥尘的碎片放入怀中,转身离去。
………………
「您回来了。」
两千丈区域,酒店。
阮玉兔轻轻垂着头:
「那崔氏族老不久前也回来了,应当是去见完了那所谓的太岁老爷,不过我看他的神色,似乎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褪去玄衣和青铜面具的张福生嗯了一声,
此时此刻,崔六朵等人都在各自房间中,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阮玉兔等候在此。
张福生走到落地窗前,凝望着这一层的夜景,并不繁华,甚至还不如江州市的深夜,
远远看去,冷静又寂寥。
他静静站着,思绪百转千回,诸事都在脑海中碰撞,
太平道主,齐天大圣,天蓬元帅,中极城,北帝.
最后是那筊杯。
是被自己强行逼成的『圣杯之相』。
彼时八景宫,第三次掷杯,成圣杯之相,有天意昭告——十二时辰之后,准开现在之门。
十二时辰,即二十四小时。
换句话说,明晚过了零点,自己便也能进到那门户当中,进到真正的八景宫当中。
甚至不只是八景宫。
或许,还有玉虚宫?
还有那三件无上级的至宝!
张福生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来,带着些许嘲弄的意味。
敬畏已然没有了敬畏。
是对三清,也是对其他无上者。
「您似乎心事重重?」
阮玉兔悄无声息的走上前。
「无碍。」
张福生揉了揉眉心,平静道:
「只是忽然发现,有些高高在上的存在,原来也没有那幺高,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