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仅仅是笑容。
整个锻造场,所有人的表情、动作、呼吸,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仿佛时间本身,被这句话按下了暂停键。
三秒后。
“什么?!”
沃克族长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
“你说什么?!”
“你……你刚才说……什么?!”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狂喜转为震惊,再从震惊转为暴怒,最后变成一种近乎癫狂的扭曲!
“城西矿脉总督?!”
“你疯了吗?!”
“那是什么?!那就是个管矿的破差事!你放着侯爵不做,去当一个满身煤灰的监工?!”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看台,一路跌跌撞撞地冲向展示台!
其他家族成员也反应过来,纷纷大喊:
“凯伦!你搞错了!”
“快改口!还来得及!”
“你一定是太紧张了,说错了!”
“快!快选侯爵!”
可“凯伦”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
看着这些疯狂的亲族,眼神中没有丝毫动摇。
沃克族长冲到展示台边缘,被一层无形的能量屏障拦住。
那是传旨祭司设置的保护,防止任何人干扰“选择”的过程。
他疯狂拍打着屏障,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唾沫星子四溅:
“凯伦!你这个蠢货!你这个废物!”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你在浪费神恩!你在害死整个家族!”
“我命令你!立刻!马上!改口!”
“选侯爵!你听到了吗?!选侯爵!”
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手掌拍打屏障拍到发红,眼中甚至渗出血丝。
然而,“凯伦”只是转过身默默看着他。
那双眼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陌生。
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任人欺凌的旁系少年。
那是一个……已经彻底蜕变的,拥有独立意志的,真正的“强者”。
“族长大人。”
“凯伦”的声音,冷得像冰:
“是我,赢得了这场试炼。”
“是我,用自己的血肉和痛苦,锻造出了让神都为之惊叹的作品。”
“是我,在生死边缘,为家族争取到了这份恩赐。”
“所以……”
他一字一顿:
“选择权,在我。”
这句话,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沃克族长脸上。
族长的身体剧烈颤抖,嘴唇蠕动着,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凯伦”没有给他插话的机会,继续说道:
“您说,侯爵之位是家族崛起的机会?”
“错了。”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冰冷:
“那不是机会,那是陷阱。”
“一个镀金的、华丽的、却会将我们牢牢禁锢在上城区那个名利场中的牢笼。”
“您知道上城区的那些侯爵家族,是怎么活的吗?”
“凯伦”的声音中,第一次带上了讽刺:
“他们表面风光,实则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他们的每一次社交,都在被无数双眼睛审视。”
“他们的每一个决策,都可能触动某个大人物的利益。”
“他们的每一次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做错了,就会被那些真正的权贵当作棋子抛弃!”
“而我们沃克家族……”
他的声音变得悲凉:
“我们有什么?我们有能够在上城区立足的底蕴吗?”
“我们有能够与那些传承数代的贵族抗衡的人脉吗?”
“我们有能够在权力斗争中自保的智慧吗?”
“什么都没有!”
“所以,如果我选了侯爵……”
“凯伦”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我们只会成为那些真正权贵眼中的暴发户、笑话、可以随时踩在脚下的垫脚石!”
“最多十年,不,也许五年,我们就会因为某个不小心得罪的大人物,被剥夺一切,重新跌回谷底!”
“甚至,比现在更惨!”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沃克族长头上。
他的身体僵住了。
因为他知道,“凯伦”说的,都是事实。
沃克家族,确实没有在上城区立足的底蕴。
如果真的靠着一个“恩赐”来的侯爵之位强行挤进去……
那些世代经营的老牌贵族,会怎么看他们?
欢迎?
开玩笑,他们只会把沃克家族当作可以随意拿捏的肥羊。
“可是……”
族长的声音变得虚弱:
“矿脉总督……那也太……”
“太什么?”
“凯伦”打断他:
“太卑微?太没有面子?”
“族长大人,我问您一个问题。”
“权力的本质是什么?”
“是头衔?是称号?是别人的羡慕?”
“都不是。”
“凯伦”一字一顿:
“权力的本质,是‘资源的调配能力’。”
“是能够让其他人,不得不听从你的‘实力’。”
他指向名录上的“城西矿脉总督”:
“这个职位,掌管着十二座矿山,调配着两万‘煤烟工人’。”
“这些矿山,生产着整个炉心城七成以上的能源。”
“这些工人,是这座城市运转的基石。”
“在那里……”
“凯伦”的眼中,燃起某种难以言喻的火焰:
“我可以改革生产流程,积累海量的资源,不会有人阻止。”
他的声音变得极其低沉:
“当那些上城区的权贵们,发现自己的能源命脉掌握在我手中时……”
“他们还能把我当作一个‘卑微的矿区监工’吗?”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所有人脑海中炸响!
沃克族长愣住了,其他家族成员愣住了。
观众席上,那些本来在嘲笑“凯伦”愚蠢的贵族们,也愣住了。
他们突然意识到……
这个少年,看到的,远比他们所有人都要深远。
侯爵,只是一个华丽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