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哪里的老爷?”
霍元鸿皱了皱眉,看着外边的景象,只觉得有些荒谬。
住这片巷区的底层人,哪吃得起什么白米饭和肉菜啊!
“这还用说,当然是霍老爷啊。”
江文瑞似笑非笑道。
霍元鸿朝旁边走了几步,扫了眼其中一个孩童手里的白米饭。
以他的目力,自然能轻易看出来,只有最上面那层才是白米饭,下面都是麦糠。
还有那肉菜,也只有表面一层是真的有肉,下面都是泥巴。
难怪不敢吃,多吃个几口就露馅了。
霍元鸿还看到有个老人,竟然坐在屋前,手里拿着一只蘸满了不知什么酱的鸡腿。
“老人家,你家杀鸡吃了?”
霍元鸿走上前去问了声。
在他记忆里,这附近的人家似乎都没有养鸡,吃食连人都未必能吃饱,真敢养鸡的话,怕是头天养第二天就被偷走了。
“哪来的鸡,这是木头。”
老人将鸡腿递过来。
霍元鸿一捏,硬的,那层不知名酱料下,其实是劈成了鸡腿模样的木头。
顿时,他心里的荒谬更深了,看着这片巷区的底层人们演的一出好戏,再想到昨日见洋人可以吃着面包,悠闲切着裹满霜的真猪排,只觉得无比的割裂。
为什么洋人能在天朝吃香喝辣,而天朝自己的百姓,却只能用木头充作鸡腿,连逢场作戏的都用不了真的?
“喂,别在外面乱走,要么就换身好点的衣裳,老爷很快就到了,看见咱这巷区还有叫子晃悠,坏了好心情谁担待得起?还想不想过安生日子了?”
李家汉子走了过来。
江文瑞对附近人的认知影响依然在,不管两人穿着什么,在附近百姓眼里,都始终会觉得穿得很破。
“那老爷是咋样的,跟我说说?”霍元鸿道。
“打听这么多作甚?赶紧躲起来,那霍老爷传说可是杀星降世,一夜之间掀翻了白家,杀得人头滚滚,比白老爷还心狠手辣,这次来的就是霍老爷手下的一个官爷,管着一百多枪手,看着这附近上万百姓……”
李家汉子本是不想说的,但转念想到自家妹妹的事,就多了几句,希望能吓得两人赶紧搬离。
“那你这么让人演戏,糊弄霍老爷,就不怕老爷恼了?”
霍元鸿淡淡道。
“恼,怎么会恼?照我这些年的经验,老爷最在乎的根本不是泥腿子过得如何,而是要恭顺,不管以前的白老爷还是现在的霍老爷,对咱这些泥腿子过得如何都心知肚明,哪还用得着让人视察?所以他们想看的,就是咱做出一副有饭吃有肉吃的模样,这才是对老爷的恭顺敬畏,而不是扑上去哭惨,好像在变相骂老爷治理不周似的……”
李家汉子嗤笑了声,摸了摸屁股上被江文瑞踹的青肿,心里很是恼火。
这乞丐竟气力这么大,他喊了三四个青壮都被打出来了,看来让对方主动离开他妹妹是难了。
不过等官爷来了,倒是可以告一状,给官爷一个为民除害的机会,也让自家那傻妹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威风。
如今霍老爷上位,原先替白老爷做事的人都被清理了,但偌大鹅城总得有人来管,自然空出了大量位置。
李家汉子仗着童生身份,在衙门混了个差事,管着这片巷区的百姓,一朝攀上了新老爷,自然就有了更高的追求,想要自己妹妹嫁给顶头上司。
所以在他眼里,江文瑞就成了拦路上的石头,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哪怕没发生什么,也容易引人说闲话,坏了自己妹妹的名声。
看着巷子里连挣钱养家都顾不上,还在忙碌着准备接受视察的百姓们,霍元鸿微微沉默,走进了屋内,继续吃着呛嗓子的麦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