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女游兮九河,冲风起兮水扬波。
乘水车兮荷盖,驾两龙兮骖螭……”
人声错杂,嗡嗡作响。
祝词朝向之处,黄龙冲天。
神龙腾身甩尾,直入云霄,荡开厚重层云,上升至最高点,龙首调转,笔直俯冲,撞开河床,砸入地底,环转翻身。
内河震荡。
千丈大浪滔天而起,洪波涌现,浪头冲下,浇灌麦田,播撒一阵惬意小雨,半潮半干,蒸腾掉日益上涨的暑气。
两岸百姓高举双手,欢呼河神,膜拜跪地。
洪波、祈祷、震荡、风啸、麦叶婆娑……所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恢弘而浩大,庄严而神圣,往来者无不敬畏。
青年踏浪浪头,宽松大服,衣衫猎猎。
所过之处,自有涡水显化作大手,网住泥沙,抛向两岸,无需专人去处理,地方官员阻止哄抢,自有村民乐意搬走这上好的河泥。
河床一点一点下沉,水位一点一点平落。
百姓挑担,人群绵延,共同挖掘,一同参与,壮观非常。
“呼啦啦。”
獭獭开转动船舵,金毛猴拉动揽绳。
宝船调转方向,劈开波浪,浩浩荡荡碾过漩涡。
“水位下沉三丈六尺!”
“这三丈八尺!”
“没有问题!可以通行!可以通行!”
“放人。”
武师拔出测量尺,红绿信号旗交错,让渔民恢复生产。
羊皮筏子再度沉浮。
这一次,没有骇人的浪,没有吞人的潮。
油亮的单马尾轻轻甩动,末尾卷翘,司南站立船头,执笔记录,认真填写册页记录,目睹两岸百姓疯狂,看一次,记一次,惊叹一次伟力非凡。
三王治水,定西王、龙象王二王同样在上游、中游治理黄沙河,开山平河,截弯取直,召集有不少狩虎、臻象帮助善后,大半个河泊所的人员都有调集。
甚至不止北方,连南方淮东和淮西两座河泊所都共同上阵,辅助治理,周遭百姓几乎全部动员。规模之浩大,人数之多,举世罕见,本朝第一,先前挖运河都没有这般。
反倒是整治最为严峻的地上河的淮王、猿王,统统不用,几乎仅凭一己之力清理河道。
短短三天时间,四百余河床平缓,下降数丈、数十丈!
黄沙河啊,不是什名不见经传的小河。
江面何等宽阔,十数,数十乃至百有余,常人一眼根本无法望到边际,雄浑骇人,在一人一猿手下,动辄黄龙腾空,咆哮当空。
司南有时都会动摇。
无怪乎百姓惶恐,争相祭祀牛羊,便是活人都舍得。
无穷伟力之下,凡人多渺小,同田埂上的蚂蚁一般无二。
展开地图。
顺沿方向,接下来是一马平川的直流,更好清理。
“今天晚上应该能推到六百……”
“啊,晚上?没有饭局了吗?”鼻涕泡炸裂,龙角竖起,三王子迷迷糊糊抬头,摸摸肚皮,“不是说晚上吃大餐吗?我都饿三天了,可恶,肚子饿瘪了说没有饭!快,兀那佞臣,去给我炒俩菜!”“饭局?什饭局?”司南转头。
“什嘛,原来你不知道啊,吓本王子一跳。”三王子抬手一招,“佞臣回来!”
甲板宽阔,躺椅一支,阳光正好,三王子肚皮朝天,挂在躺椅上面,指指点点,冲身后不知是蛙还是鱼又或者别的什,总之显化成人形的胖东西呼来喝去。
走到一半的白雾怪回来,甩动两根“长须”,揉肩捏背。
见司南长史问询。
三王子屁股往下挪挪,两爪垫住脑袋,甩甩尾巴。
“是啊,三天前,黄沙河的妖王说请老大客来着,今天……”三王子掰动龙爪,“一、两、二……是今天吧?”
“就是今天。”
“淮王!”
司南恭敬行礼。
梁渠落上甲板:“算算时间差不多,准备出发,上回青河公说请我吃饭,你要一块来吗?正好一块坐下,商量商量治水的事情,总督要是有空,一起来。”
“原来如此。”司南神情一肃,“下官这就回府衙,禀报水河总督。”
“行。”梁渠招招手,“三王子,你带司南,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