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株状元红已经长了二百多年,是园子里最粗的一株。
如今枝繁叶茂能遮半亩地,此刻却像条被宰的老龙,轰然砸在地上。
有峒人见到这些人来荔枝园抢夺,冲上前,护住荔枝树。
但是那些官差不敢对他如何,对于那些野外的峒人却是毫不留情,将这些野民一个个锁了,拿出白纸黑笔。
「签了字,就当你们这些野民自愿献贡,不然,按抗旨论处,抄你们满门。」
李有德望着纸上「二百丛」三个字。
突然瞥见官差们腰间除了右相的令牌外,还别着岭南盐铁司的腰牌、巡检司的铜铃。
甚至有当地土司的狼牙符。
很明显是征得了各方的同意。
「砍!」
官差一声令下,斧劈刀砍的声音此起彼伏。
李有德被按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半座果园变成光秃秃的树桩。
有个小官差偷偷往怀里塞荔枝,被锦袍人甩了个耳光。
「没规矩!孝敬圣皇的贡品都还没凑齐,你还敢私藏?」
.....
日头偏西时,三十辆马车满载着荔枝扬尘而去。
车辙里碾着被踩烂的果子,甜腥气混着汗臭飘出老远。
锦袍人临走时丢给李有德一吊铜钱。
「这是『补偿』,散给那些峒人野民,够他们买两斗糙米了。」
李有德瘫坐在树桩上,看着满地狼藉。
远处的南洋上,几艘挂着黑帆的船影若隐若现。
近来海寇愈发猖獗,官府却只顾着搜刮,连水师的战船都拿去走私胡人的香料了。
风里飘来渔妇的哭腔,唱的还是去年那支《荔枝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