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英明!」
李仪光顺着父亲的话头,勉强提振精神,「只是,朝廷反应恐怕也不会慢。洛京距此不过数日路程,若朝廷派兵来剿————
「来得好!」
李冲猛地转身,眼中凶光一闪,「为父正怕他们不来!这武水河畔,便是朝廷大军的葬身之地!
我琅琊卫五千精锐,足以以一当十!
更何况,还有这数万————呃,十万大军!」
他话到嘴边,将「数万」改成了「十万」,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增添无穷底气。
「朝廷仓促之间,能调多少兵马?五万?八万?劳师远征,我军以逸待劳,又有武水可为屏障,何惧之有?
正好借此一战,打出我琅琊军的威风,让天下诸侯看看,朝廷兵马,不过如此!
到那时,观望者必定蜂拥而至!」
他走到帐口,掀开帘幕,望着外面喧嚣混乱、漫无边际的营地,那密密麻麻的人头,似乎给了他一些虚假的安慰。
「你看,这便是人心所向!朝廷无道,百姓苦之久矣!这些踊跃投军的义士,便是明证!」
李仪光顺着父亲的目光望去,看到的却是更多的混乱与不堪。
那些所谓的「义士」,多是活不下去的流民、被强行征发的农夫、地痞无赖,以及一些中小地主派来凑数、应付差事的庄丁仆役。
他们缺乏训练,纪律涣散,武器简陋,士气低落。
真正有战斗力的,除了那五千琅琊卫,便只有几家与琅琊王府利益捆绑极深的地方豪强派来的、总数不过两三千的私兵部曲。
这样的「十万大军」,真的能抵挡朝廷精锐吗?
更何况————粮草!
李仪光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为了聚拢这「十万」人马,王府多年的积蓄几乎耗尽,强行从地方征调的粮草也支撑不了太久。
若战事不能速决,或者那些许诺的「盟友」迟迟不来,一旦粮尽————
「报——!」
一声急促的呼喊打断了李仪光的思绪。
一名斥候打扮的琅琊卫连滚爬爬地冲进大帐,满脸惊惶:「禀王爷!世子!西面————
西面三十里外,发现大队朝廷兵马旗号!看方向,是冲着武水而来!
前锋尽是骑兵,烟尘遮天,恐怕不下万人!
主力还在后面,人数————人数不明,但绝对不少!」
「什幺?!」
李冲和李仪光同时变色。
「朝廷兵马来得这幺快?!」
李冲又惊又怒,「可知主将是谁?打的什幺旗号?」
斥候喘息道:「离得远,看不清主将旗号,但————但帅旗似乎是————是江」字!
还有平东大元帅」等旗帜!」
「江?!」
李冲如遭重锤,踉跄后退一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江行舟?!是他...亲自来了?!」
那个在檄文里被他口诛笔伐、斥为「奸佞」的江行舟,竟然不在洛阳坐镇,反而亲率大军,这幺快就杀到了武水?!
李仪光也是心头狂震,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江行舟的凶名,他岂能不知?
中秋夜宴诛杀六妖王,那是何等的实力与杀伐果断!
此人用兵,恐怕也如其为人,锐不可当!
「父王!敌军来得太快,且是精锐骑兵为前锋,不可不防!
应立刻整军,依托武水布防,并派快马,再催请各路诸侯速速发兵来援!」
李仪光急声道。
李冲从瞬间的失神中惊醒,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他知道,此刻绝不能乱。
他猛地拔出佩剑,指向帐外,嘶声吼道:「传令!击鼓聚将!
琅琊卫全体集结,准备迎战!
其余各部,按先前划分防区,严守营寨,不得慌乱!再有散布谣言、动摇军心者,斩!」
「再派信使,八百里加急,送往各路王爷处!
告诉他们,朝廷主力已至武水,战机稍纵即逝!
若再迟疑,待朝廷剿灭了我琅琊,下一个就轮到他们!唇亡齿寒,让他们自己掂量!」
命令一条条发出,整个「十万大军」的营地,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更加混乱地躁动起来。
恐惧如同瘟疫,在那些乌合之众中飞速蔓延。
朝廷大军来得比琅琊王父子预想的,要快得多,也要残酷得多。
武水之畔,战云密布。
江行舟的帅旗,已在地平线上隐隐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