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琅琊王李冲,恐怕是自觉在推恩令下时日无多,封地子孙离散,权力日渐萎缩,又被某些人暗中鼓动,索性豁出去,以「清君侧」—清除皇帝身边「奸臣」,实则是针对他江行舟和其推行的新政为名,行造反夺权之实!
这是对推恩令的绝望反扑,也是对大周朝廷中央权威的赤裸挑战!
更重要的是,这个时机选得太过刁钻!
正值朝堂新旧交替,老尚书魏泯刚刚倒台,自己新晋尚书令立足未稳,朝中人心浮动,各地观望之际。
而且,对方打出了「清君侧」、「反对新政」的旗号,极易煽动那些对朝廷新政不满的地方势力、部分利益受损的宗室,甚至是一些不明真相的百姓!
「这是要拿本官,拿朝廷新政祭旗啊!」
江行舟眼中寒光凛冽。
他擡头,看向已经被这惊天消息震得有些发懵的六位尚书,以及瘫软在地的魏东明,还有那名疲惫欲死的信使。
厅内一片混乱,惊恐、疑惑、难以置信的情绪交织。
工部尚书姚振声音发颤:「自推恩令以来,诸侯无不俯首,这琅琊王————他哪来的胆子?哪来的兵?」
礼部尚书连连摇头:「悖逆人伦,悖逆人伦啊!此乃十恶不赦之大罪!」
刑部尚书张谏之则下意识看向江行舟,等待指令。
韦观澜眉头紧锁,显然在急速思考此乱对国库、对新政的影响。
李桥脸色变幻不定,不知在想什幺。
唐秀金则是满面怒容,又带着军人的凝重。
江行舟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他现在是大周尚书令,内阁宰相,统领六部,此事首当其冲,必须立刻拿出应对之策!
「信使辛苦了,先带下去好生安置,赏!」
江行舟先对那名信使道,声音已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立刻有衙役上前,搀扶起几乎虚脱的信使退下。
然后,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落在兵部尚书唐秀金身上:「唐尚书!」
「下官在!」
唐秀金挺直腰板。
「立刻以兵部名义,行文天下各道、府,尤其是洛京、徐州、兖州、青州等地驻军,进入战备状态,严防琅琊叛军流窜或与其他宵小勾结!同时,将此事奏报陛下,并请陛下即刻召开内阁紧急会议,各部、各军主官入宫议事!」
「遵命!」
唐秀金大声应诺,转身就往外走,准备回去签发紧急军令。
「韦尚书!」
江行舟又看向户部尚书韦观澜。
「下官在!」
「立刻核查国库、太仓、洛京含嘉仓存粮、存银,评估战时钱粮调度能力,准备应急方案!同时,以最快速度,估算平定此次叛乱,初步所需军费粮饷,报于我知!」
「是!」
韦观澜也知事关重大,脸色肃然,拱手领命。
「李尚书、张尚书、姚尚书!」
江行舟目光扫过吏、刑、工三部主官,「吏部立刻核查东鲁一带,尤其是琅琊国周边州郡官员名录、考绩,若有与琅琊王过往从密或能力不堪者,速报!刑部立刻收集、分析叛军檄文,看其可能联络之同党,并预备相关律法文书。
工部检查洛阳及周边武库、军械、城防,确保无虞!」
「下官遵命!」
三人连忙应下。
「至于你,魏侍郎,」
江行舟最后将目光落回依旧瘫坐在地、面如土色的魏东明身上,声音听不出喜怒,「关中清丈之事,暂且记下。如今国难当头,攘外必先安内————但内忧,也需警惕。
你先回户部,协助韦尚书处理钱粮急务。关中之事,待平定叛乱后,本官自会亲理。」
魏东明如蒙大赦,又觉羞愧难当,连忙磕头:「下官————下官明白!定当竭尽全力!
「」
然后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也顾不上捡掉落的卷宗,仓皇退了出去。
短短片刻,江行舟已井井有条地发出一系列指令,将初闻惊变的慌乱迅速压下,展现出了与其年龄不相符的沉稳与决断力。
六部尚书见状,心中稍定,至少这位新上司,在关键时刻是靠得住的。
「诸位,」
江行舟看着厅内重新恢复秩序,但气氛依旧凝重的众人,沉声道,「琅琊王造反,看似突然,实乃朝廷新政触动利益、推恩令引发反噬之必然。
此战,不仅关乎东鲁一隅安宁,更关乎大周朝廷权威,关乎新政能否继续推行,关乎大周国本!
望诸位同僚,摒弃门户之见,通力合作,共赴国难!本官这就进宫面圣。各部依令行事,不得有误!」
「下官等,谨遵钧命!愿随大人,共赴国难,平定叛乱!」
六位尚书齐声应道,这一刻,无论他们之前有何心思,在社稷安危面前,都暂时将个人利益放到了一边。
江行舟不再多言,一撩袍袖,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尚书省议事厅。
秋日阳光照耀在他年轻的脸上,却映不出丝毫暖意,只有一片冷冽的肃杀。
琅琊烽烟起,朝廷惊变生。
他这尚书令的椅子,还没坐热,便要直面血与火的考验了。
但,这又何尝不是一次机会?
一次彻底扫清新政障碍,乃至————重塑朝局的机会?
「李冲————既然你跳出来,朋就用你和你的叛事,来祭新官上任的旗吧!」
江行舟心中冷笑,脚步乞快,向着皇宫方向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