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当初柔仁的弯路有很多政策,最后的效果都是奔着减丁去了。
殷宗信说了一大堆,多少有点不孝了。
事实上,一直到殷正茂离世之前,殷宗信都没发现这些看起来仁慈的政令,背后居然有如此多的弯弯绕绕。
“大臣们传话,臣倒是觉得,没有多少恶意。”殷宗信总结的说道。
人贵有自知之明,不是干坏事的那个料儿,干坏事只会让人笑掉大牙,坏事还是交给读书人去干,比较稳妥。
“这样吧,按制守孝二十七天,二十七个月还是太久了,二十天后,随朕南下驻跸松江府,而后你和吕宋巡抚一起启程回吕宋如何?”朱翊钧综合了阁臣的意见,最终选了申时行的方案。
牙兵镇抚不可弛,商舶征榷不可废。
参考云南旧事,设立巡抚、三司、府州县衙门,但泗水侯府仍镇吕宋,防止生夷作乱。
“臣遵旨。”殷宗信思索了下,他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俯首告退。
朱翊钧看着殷宗信离开的背影,有些感慨的对着冯保说道:“申阁老这个端水大师,真的很有东西。”
“那是,毕竟没吃过举人的苦,赴京赶考就中了状元,拜到元辅门下,又赴任松江府多有建树。”冯保笑着说道:“一碗满满当当的水,想端平,旁人还真没那个本事。”
申时行这个阁臣,真的不白吃俸禄,肚子里有货,而且能倒的出来。
看起来事事求周全,是一种对各方进行妥协的做法,但能把这碗水端平,是真的不容易。
朱翊钧将新的处置办法下章内阁询问,再封驳,朱翊钧就要朕意已决了。
朱翊钧靠在太师椅上,拿起了桌上的杂报看了起来,《文明》系列再次更新了,这次讨论的内容就一个字:公。
这篇文章,引用了大量《天择论》、《人择论》、《优胜劣汰论》的内容,阐述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观点。
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
人之所以从天下万物中脱颖而出,成为万物之灵,不是因为体格、耐力,甚至不是因为火,不是因为使用武器,而是因为公。
这个观点是十分新颖的。
在传统儒学士看来,人之所以特殊,是因为人有独特的智慧,有足够的道德禀赋,才能成为万物主宰。
但翰林院的翰林们,似乎不这么认为,翰林们已经不是以前的翰林了,现在翰林院归高启愚管,继往开来再革新,让腐朽儒学产生新变化,是高启愚管理翰林院的主张。
主笔文明系列的翰林们认为:人之所以是万物之灵,全都是因为公,或者说更加紧密、配合更好的合作,让人类变得效率更高。
动物也存在社会,存在狼王、猴王、狮王,但这些社会,并不能最大的限度利用群狼进行狩猎,收获更加丰富食物,扩大种群数量。
这些动物,过于自私了。
根据格物博士们的观察,几乎所有的动物,除了极个别的鸟类有反哺行为外,其余的动物都不会反哺,年老的动物,在失去捕猎能力后快速死亡;哪怕是带领族群捕猎的狼王,也会在年老或者受伤后,快速被驱逐;
翰林学士们不把自私看成贬义词,而是看成中性词。
自私会导致了效率的极度低下,狩猎的经验、可食用食物种类、寻找水源、寻找盐分、季节性食物分布、躲避天敌天灾的办法、狩猎剩余的交换等等经验,因为自私性,无法形成足够的族群经验,代代相传。
低效,意味着在天择中落败。
大明在公上面的进程是远超已知所有国家,且不说官道驿路、县州府太学、巡检司猎杀野兽追缉山贼这些,就一个正在推行的丁亥学制,就是彻彻底底的完全领先。
更遑论陛下提出的万历维新总目标,五间大瓦房了。
在大多数儒学士看来,皇帝陛下立下的五间大瓦房总目标,根本就是在痴心妄想,真的建成了,那和大同世界有什么区别?
大明之所以是天朝上国,就是因为大明在‘公’的进程上领先别国,无论是民为邦本的纲领,还是推行中的官厂、驰道、丁亥学制、废除贱奴籍等具体新政,都是进程的一部分。
黎牙实对这篇文章还是非常认同的,别的不说,大明之外,这些海外番夷,能不能先把公厕整明白?
上次黎牙实回泰西,里斯本在徐璠手里,成了闻名遐迩的鲜之城,马德里仍旧臭气熏天。
朱翊钧看完了整篇文章,这些笔杆子的论证逻辑极其严密。
从本性自私开始谈起,自私引发经验无法累积、整体低效、低效对资源利用不足,必然导致天择中落败、最终谈到了与私相对的公,论证了大明就是当之无愧的天朝上国。
这些笔杆子早干点正事,朱翊钧还会为难他们?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被为难,才迫不得已干点正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