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锋微顿,看着傅永繁:「不过,朝廷流程繁杂,援军何时能至,能至多少,皆是未知之数。你们傅家,乃至整个梧州边境的世家宗族,也需早做准备,不能将希望全然寄托于外援。」
傅永繁面露难色,眉头紧锁。
傅家如今虽发展迅速,但若要独立面对两宗之力,无异于以卵击石。他沉吟道:「岳将军,非是晚辈畏战,只是————若对方三宗之中,有元婴真君不顾身份出手————」
这是他,也是所有边境世家最深的担忧。
元婴与金丹,乃是天壤之别。一位元婴修士若不顾规矩出手,足以轻易扭转整个战局,甚至进行斩首行动。
听到此言,岳震山脸上却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他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一种笃定:「关于此事,傅贤侄不必过于担忧。」
「哦?将军此言何意?」傅永繁精神一振,连忙追问。
岳震山站起身,走到厅堂一侧悬挂的巨大军事地图前,背对着傅永繁,声音沉稳地传来:「你可知,为何数十年前那一战,欢喜宗的元婴老怪未曾亲自下场?并非他们不想,而是不能,或者说————不敢。」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如今天南大陆,各大势力之间,无论是正道魔门,还是我大周皇朝,实际上已达成了一个不言自明的默契一元婴修士,不会轻易插手金丹及以下的战端。」
「这是为何?」傅永繁心中震动,连忙请教。
「原因有二。」
「其一,元婴修士乃一方势力之定海神针,是战略威慑力量。一旦元婴下场,便意味着全面战争的开启,局势将彻底失控,再无转圜余地,这是各方都不愿看到的。」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岳震山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肃然:「据传,此默契背后,有来自大陆中心,那些真正俯瞰众生的化神大能的意志影响。他们似乎不愿见到元婴修士肆意妄为,扰乱某种平衡。」
他看向傅永繁,总结道:「所以,你可将此视为一条无形的规则。四年后的战事,大概率仍将是金丹层面的较量。元婴老怪们,最多在背后运筹帷幄,提供资源,但亲自下场出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否则,必将引来对方对等力量的报复,甚至可能触怒某些不可言说的存在。」
听完岳震山一番话,傅永繁心中那块关于元婴出手的巨石,总算落了地。虽然压力依旧巨大,但至少明确了敌人的上限所在。
「多谢将军解惑!」傅永繁深深一揖,「如此一来,我等待只需专心应对金丹层面的敌人即可。晚辈这就返回家族,禀明情况,早做备战!」
岳震山点了点头:「去吧。告知傅家主,边境防线,自有岳某人与麾下儿郎坚守。但后方协防、资源调配乃至对入侵之敌的侧击、骚扰,便需依靠尔等世家之力了。望傅家能在此次风波中,砥柱中流!」
「必不负将军所托!傅家上下,定当竭尽全力,护卫乡土!」傅永繁语气铿锵,再次行礼后,转身大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边境要塞的风沙之中。
岳震山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目光深邃,低声自语:「三宗来袭————山雨欲来啊。朝廷的援军,希望能来得及————」
傅家,议事殿。
傅永繁坐于主位,神色沉稳,目光扫过在座的四人一六品欧阳家族长、吴家族长、曹家族长、雷家族长。
「诸位族长,」傅永繁开门见山,声音清晰而有力,「我傅家收到情报,极西之地的欢喜宗、秋月庵、万灵宗已然联手,四年后必将叩关而来。边境岳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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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会竭力抵挡,但兵力有限,至多拦下一宗。剩余两宗主力,其兵锋所指,极有可能,便是我傅家惠西郡!」
他略微停顿,观察了一下四人的神色,继续道:「不瞒诸位,据我傅家多方探查,对方此次兴师动众,多半是冲着惠西郡那座死火山而来。」
此言一出。
欧阳族长、吴族长、曹族长三人眼中几乎同时闪过一抹了然与精光,彼此隐晦地对视了一眼。
果然!
传闻是真的!
傅家掌控的那座死火山下,果然藏着一处秘境洞天一水云洞天!
若非如此,怎会引得三宗如此凯觎?
傅家近年来的迅猛发展,恐怕也与那洞天脱不开关系!
傅永繁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沉声道:「既然对方的目标明确,我们便可有的放矢。我提议,我等五家联手,将主要兵力提前部署于惠西郡死火山周边,依托地形,布下重重阵法与埋伏,设下天罗地网!」
他语气渐昂,带着一股决然:「若那两宗贼子真敢突破防线,直扑此地,我们便以逸待劳,集中优势力量,将他们————一举歼灭在死火山下!届时,不仅能化解危机,三宗遗留的战利品,也足以让我等家族实力更上一层楼!」
这个提议极具诱惑力,也符合集中兵力歼敌的兵法要义。
欧阳族长率先表态,他家族与傅家姻亲关系最为紧密,当即道:「永繁贤侄所言极是!与其分兵把守,不如握指成拳!我欧阳家愿出三名金丹,五十紫府,协防死火山!」
吴族长紧随其后,点头道:「吴家与傅家同气连枝,自当共同进退。我吴家亦可出两名金丹,二十紫府,听候调遣。」他心中盘算的,自然还有借此机会让外孙傅青麟立下功勋,争夺世子之位的考量。
曹族长略一沉吟,也开口道:「曹家愿出两名金丹,三十名紫府,助傅家一臂之力!」
一时间,除了雷族长,其余三家皆已表态支持傅永繁的方案。这其中,既有姻亲关系的纽带,更有对傅家如今五品世家地位的敬畏与依附。
雷族长却是眉头一皱:「若这三宗来袭是声东击西之计,明面上大张旗鼓进攻惠西郡死火山,实则暗中分兵,突袭我等各自山门,又当如何?」
「我雷家山门新立,虽不如傅家基业雄厚,但也是祖辈心血所系,库藏资源、家族根基皆在于此!若被对方趁虚而入,端了老巢,届时前方战事未毕,后方已是一片狼藉,我等岂不是进退失据,成了无根之萍?」
「届时,就算在死火山下打赢了,家族根基被毁,意义何在?傅族长,你如何能保证,对方的目标就一定是死火山,而不会分兵袭击我等山门?将主力集中于一处,风险————是否太大了些?」
傅永繁没有立刻回答雷族长的质疑。
他只是缓缓端起手边的灵茶,轻轻吹开浮叶,呷了一口,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并未听到那尖锐的质问,又仿佛早已成竹在胸。
一时间,议事殿内只剩下茶盏轻碰的细微声响,气氛微妙地凝滞起来。
欧阳族长与曹族长自光微闪,皆默契地保持沉默,看向脸色逐渐变得难看的雷族长。
吴族长见状,眼中精光一闪,心知该自己出面了。他放下茶盏,轻笑一声,打破了沉寂:「雷老弟,此言差矣。」
他看向雷族长,语气依旧平和,但话语间的分量却陡然加重:「想必雷老弟是忘了,我大周律例,五品世家,对辖境内六品及以下世家,本就有紧急徵调、协防之权。此乃皇朝赋予上品世家镇守地方之责,亦是其应享之权柄。」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定格在雷族长脸上,声音微沉:「今日永繁贤侄召集我等,是念在多年毗邻,情谊深厚,故而好言相商,共谋良策,此乃傅家之仁,永繁贤侄之善。若按规矩来————」
吴族长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傅家只需一纸强制征召令下发,命我等各家依制出兵协防,届时,各家需出动多少金丹、多少紫府筑基,皆有定例,岂容你我在此讨价还价,质疑方略?
雷老弟,你说————是也不是?」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敲在雷族长心头。
他脸色勐地一变,额头隐隐见汗。
是了!
他光顾着担忧家族基业,却险些忘了最关键的一点一今时不同往日!傅家已非昔日那个需要与他们平等合作的六品家族,而是高高在上的五品世家!地位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周皇朝以世家为根基,等级森严。下品世家服从上品世家徵调,乃是写入律法、不容置疑的铁律!若敢违逆,轻则削减品阶,重则视为叛逆,可举兵伐之!
傅永繁此刻的「商量」,确实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想明白其中关窍,雷族长心中纵有万般不甘与担忧,也只能强行压下。他脸色变幻炉次,最终化为一片苦涩与无奈。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对着仂永繁抱拳躬身,语气艰涩道:「伪————傅道友,是在下思虑不周,失言了。吴族长提醒的是,协防上宗,本就是我等效劳分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