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一脉,纪运良的居所内,静室生幽。
不同于其他真传弟子居所的华贵,纪运良的这间书房更显清雅淡泊。
他此刻正立于一张宽大的紫檀木画案前,手持一支狼毫笔,凝神于宣纸之上。
笔下,是一幅即将完成的《雪涧寒梅图》。
墨色渲染的山石棱角分明,积雪处留白巧妙,几株老梅枝干虬劲,点点红梅正被他以朱砂细细点染,傲然绽放于冰雪之间。
画画,是他修炼之余唯一的爱好,亦是锤链心境的独特法门。
于运笔勾勒间体悟武道韵律,于浓淡干湿中感受阴阳变化,这让他始终能在宗门纷扰中保持一颗澄澈通透的心。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书房的宁静。
张白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神色。
纪运良没有擡头,笔尖稳稳地点下最后一瓣红梅,语气平和如常:「丹药拿到手了吗?」
「拿到了,三枚,按照师兄的吩咐,你我以及洛师兄各一枚。」
张白城恭敬回答,将装有丹药的玉瓶轻轻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嗯。」纪运良淡淡应了一声,对这个结果并无意外。
南卓然不在宗门,钟宇即便再如何势大,也不敢轻易克扣他玄阳一脉既定的份额,更何况他索要三枚合情合理,并未逾越。
他放下画笔,拿起一旁的湿巾擦了擦手,这才擡眼看向张白城,见其神色有异,随口问道:「怎幺?丹霞峰那边,还有别的事?」
张白城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语气带着一丝凝重:「师兄明鉴,丹药是顺利拿到了,不过……确实还有一件大事发生。九霄一脉……此次一枚玄阳融灵丹也未得到。」
「嗯?」纪运良正准备去端茶的手微微一顿,眼中终于闪过一丝讶然,转头看向张白城,「一枚也未得?怎幺回事?」
这确实非同寻常。
九霄一脉身为四脉之首,势力根深蒂固,每次资源分配都占据大头,即便偶有波折,也绝无可能颗粒无收。
钟宇亲自出马,竟会落得如此局面?
张白城不敢怠慢,连忙将丹霞峰主殿内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道来。
随着张白城的叙述,纪运良脸上的平静渐渐被一丝凝重所取代。
当听到陈庆以枪阵正面击溃钟宇时,他负在身后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轻轻捻动了一下。
「你是说……钟宇败了?败在了陈庆手中?」纪运良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与先前截然不同。
「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钟宇师兄受伤不轻,剑阵被破……」
张白城语气肯定,回想起那枪阵与剑阵最终碰撞的毁灭场景,仍心有余悸。
纪运良沉默了片刻,缓缓踱步到窗边,望向窗外云卷云舒的天空。
陈庆……击败了钟宇。
这意味着,真传第三的位置,已然易主。
他纪运良的前面,原本只有一座名为南卓然的大山,如今,却在山腰处,又悄然升起了一座险峻奇峰!
钟宇的实力,他是清楚的。
数年之前,钟宇曾意气风发地挑战于他,那场战斗他胜了。
他对陈庆的了解并不多,仅限于其快速崛起的传闻,以及连败张白城、洛承宣的战绩。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天赋不错的新锐,需要时间成长,却没想到,其成长速度竟如此骇人听闻!
「真武荡魔枪阵……还是以枪代剑,自行改良……」纪运良低声自语,眼中精光闪动。
他比张白城等人更清楚这门阵法的修炼难度,以及其代表的含义。
能练成已是万中无一,能加以改良并发挥出如此威力,此子在武道上的悟性,堪称妖孽。
他会满足于第三吗?
纪运良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个念头。
登临第三之后,下一步的目标,会是谁?
是自己这个真传第二?
一股许久未曾感受到的,淡淡的压力浮现在纪运良心头。
这并非恐惧,而是……一丝隐隐的兴奋。
纪运良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转身对张白城道:「有意思……真的有意思起来了。」
原本以为,在真传弟子这个层次,除了南卓然那座需要仰望的高峰,前路已无太多挑战。
没想到,在这宗门之内,竟又出现了一位能搅动风云的搅局之人。
「师兄。」张白城见他神色,忍不住开口道:「你觉的接下来会如何?」
纪运良缓缓道:「此事暂且稍安勿躁,九霄一脉此次吃了如此大亏,颜面尽失,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只是有些可惜……若早知是这般结果,我今日便该亲至丹霞峰,看看这位陈师弟,究竟是何等的风采。」
未能亲眼目睹那场决定真传第三归属的龙争虎斗,未能亲身感受那真武荡魔枪阵的煌煌之威,让他心中不免生出几分遗憾。
毕竟,亲眼所见与耳闻,终究是两种不同的感受。
他重新走回画案前,目光落在刚刚完成的《雪涧寒梅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