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吕头笑得脸上皱纹尽数绽成一大朵菊,此时倒是知道不好意思了,道:“吃你的,吃你的!嘴里咧咧啥呢!”
***
项元头七过后,项家管事又上了一次门。
这回他送来了盘缠,又给了梁严两吊钱叫他收着,嘱咐道:“贴身带一点钱,路上跟紧宋小娘子,你不要乱跑,实在走丢了,身上有钱不至于挨饿,却也不要漏财,去找衙门也好、巡铺也好……”
说了一通,他又对宋妙道谢半日,最后道:“原本项家也当派人跟着去的,只……唉,这一回辛苦小娘子了!”
隔日,他就同项家的车队一道走了。
项元的丧事办得很有排场。
项管事是个能干的,该置办的全置办了,水陆两道也请了人来日夜做法事,声势很大。
从前同项家有生意往来的,少不得上门吊唁,又有催货的、催债的、催着理账的,因知人死账消,此时不掰扯清楚,日后或许就不了了之,于是个个抓着项林这个小儿同项家管事。
项林断了手,又伤了脸,刚开始服了麻沸散,到底又头一回当孝子,还有些新鲜,等跪了一日下来,早不耐烦了,又被众人扯着吵嚷,只觉头疼,一股脑全扔给那项管事,要对方赶紧处理了,随便怎么都行,不要闹到自己面前就好。
但等项家管事好不容易收拾得七七八八,跟那项林一学,对面虽是个小孩,样样都要插嘴,也不知是不是这一向被项元带着跑出跑进,学挑刺倒是挺快,这里嫌弃给得多了,那里不满没有来问自己。
项管事本就是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将把线头理出来,给项林这么胡乱一踢,气得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到底无法,只好又问意见。
偏那项林才几岁,如何给得出意见,不过一气儿乱说,叫项管事肚子里的血都要不够呕。
项家人一走,滑州城中就有不少小道消息。
还未抓到人的时候韩砺便报了岑德彰,使急脚替一人三马星夜进京报信,不过几天功夫,早有漏夜奔驰的京都府衙官吏抵达滑州。
此时滑州州衙已经审到了一半。
那芮福生倒也光棍,想是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去了,样样交代得爽快,不独如此,还把项元如何助力自己逃跑的事情,也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便是没有他说,先前上门抓人的差官里头也早有人往外传,即便项元身死罪消,认识的人提起他来,还是免不得互相议论一番,露出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表情来。
滑州乃是水陆通衢,往来商人颇多,项元又是个爱交际的,很快,行商们就把消息带去了四面八方。
从京城到各处,陆陆续续,有了许许多多不同的场面来说这个事。
不变的却是那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眼神。
“听说了吗,那年初来的行商,姓项的,带两个小儿的那一个……”
“给拐子报信那一个吧?唉,图什么呢!旁的也就罢了,这可是拐子啊!”
跟着这些消息一起往各州、各地扩散的,还有芮福生交代出来的线索。
随着州衙、府衙一封一封的文书、函件送出去,一队又一队的人手随之派出,各处地方被解救出来的苦主也越来越多。
也是这么巧,那项元乡中早年丢了两个小儿,今次拔出萝卜带出泥,竟是把人一道给找了出来,送了回去。
亲人重逢,自有一番痛哭流涕,感动心酸,但人已经找回来了,少不得要问案情,问贼首,再问最后会怎么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