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得贼头,你慌不慌的?”
“慌个屁,我那大外甥家老幺就是给拐子拍走的,两口子眼睛都要哭瞎了,这七八年了,也没找到人,今次听说是来的是个人贩子,我只恨自己不能一上去就动手,慌?没那码事的!”
一群人怀中揣钱,手里提山楂茶叶,人人挺着鼓鼓的肚子,聊得热闹极了。
及至先后到了家,那老吕头一进屋,就见老伴拿着油灯出来应门。
“怎么搞到恁晚?一大把年纪了,还当自己是年轻时候咧?!”
老妇嘴里抱怨,放了油灯,却是顺手给老头子把那大海碗递了过去,“呶”了一声,又道:“晚上煮了粟米糊涂粥,特给你留了上头米汤,走一路,指定渴了吧?”
老吕头拿着那碗,却是没有喝,而是扒着老伴的肩直往屋里走。
“做什么,大热的天,你那手热烘烘的,搭得我一身汗!”
“哎,你来嘛!”
仔细锁了门,老吕头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来,献宝似的捧到老妇面前,道:“快收起来,别给老大老二两个瞧见了,到时候满以为咱们家底厚,钱大手大脚的!”
老妇狐疑接过,眼睛噌的就亮了起来,连着“哦哟”、“哦哟”了两声,忙又咳嗽一声,压低了嗓音道:“哪里来的!竟是有两吊钱,你莫不是做什么坏事了??”
老吕头没好气骂道:“我是那种人吗?真要是,你敢嫁吗??这是我在外头卖命挣回来的!衙门赏的!”
他把昨夜事情说了一遍,又嘱咐道:“衙门同那韩秀才公都特特交代了,叫我不要往外透,免得那拐子另还有同伙上门报复——我只与你说,你可别大嘴巴!”
“那不能!”老妇唬了一跳,忙应了,又埋怨道,“这样事情,你都老胳膊老腿了,下回还是叫年轻人去,不然一个不小心,给歹人伤了怎么办!”
“年轻人哪里靠得住,也是他运道差,正好找上了我,要不是我沉得住气,装得也够像,这样能耐同水性,这样手脚利落,才能色色顺利!换一个年轻人,未必能把那拐子捉住咧!”
眼见吕老头自夸起来没完没了,那老妇没忍住啐了一口,笑骂道:“你就吹吧!左右也没人拆穿你!”
“那你说我厉不厉害吧!衙门都给赏银了,本来还想敲锣打鼓叫里正送上门的,要不是案子没有办完……”
“是!算你厉害!”老妇笑呵呵,把手中布包凑近油灯,看了又看,又去数,脸上喜气洋洋,一时低头,看着对面那张皱巴巴老脸,却是难得越看越顺眼。
给了钱,老吕头又掏出另一个布包,小心翼翼打开一看,惋惜地“哎”了一声,道:“有点压着了!”
又催道:“你且尝尝,这个叫沙翁,外头裹了冰粉咧!”
他把车厢上听来的冰身份地位价钱又夸大几倍,学了出来,道:“我吃了一口,就晓得你肯定喜欢,就把这大半个偷偷包着带回来了——快吃!眼下凉了,虽不如热的时候好吃,也是老香老甜了!”
老妇忙道:“这样好东西,索性留给明日宝子桃两个小的起来分了吃……”
老吕头没好气瞪了她一眼,道:“你干脆莫叫春姑,改名叫蠢姑得了!我嘴里好容易省出这一口,难道是省给他们的?”
“才几岁的小儿,日后自己挣去,大把好吃的等着,你我才是老两口子,吃一天少一天的,晓不晓得?!”
老妇挨了瞪,反倒是咧着嘴笑,又笑又骂道:“晓得了,个糟老头子!样还挺多!”
一边说,一边去尝那沙翁。
“哎哟,这个冰粉,怨不得贵!这个沙翁也忒香!果然我好福气,当年好眼光,选到个好当家的,见得好吃的都记得给我捎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