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意思就是出兵救援麟州,表面上看是折家吃亏,消耗自己的力量去帮麟州解围,但若能成功,贾昌朝失势,接下来宋庠出山复任枢密使,那宋庠为了巩固自身权位,便会主导发动收复浊轮川以东土地的战役,一旦成功,投桃报李之下,府州折家必将获得最大的利益。
哪怕不可能把所有土地都划给府州,但即便是只占据一半,对于折家来讲也是赚的盆满钵满,这可是能传给子孙后代的临河沃土啊!
对于割据一方的家族势力来讲,有什东西,能比可供传承的土地还重要呢?
土地,是一切割据势力的基础,有土地才有粮食,有粮食才有人口。
所以说,这事到了现在,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救援,而是关乎折家未来数十年发展大局的抉择!折继世也终于回过味来,脸上的怒容瞬间消失,一副“适才相戏耳”的神情。
陆北顾看着折家二人神色的变化,知道“虚空造牌加极限施压”的套路已成,既然火候将到,他又顺势添上了最后一把火。
“本官身为监察御史,负责巡查麟府路军务,若能助麟州稳住局势,进而推动朝廷大计,亦是本官分内之.....若不是此番麟州筑堡突生变故,局势危急,本官也不会给自己以后多添麻烦。”这话既点明了他自身的利益所在,又给了一次暗示,进一步增加了可信度。
不过,折家兄弟不好糊弄,直到此时,心中仍存疑虑。
折继世赔笑试探道:“只是,此事关系重大,若我等出兵,损兵折将,最后却只是一场空,又当如何?”
陆北顾闻言,却只是淡然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疏离:“军国大事,岂是儿戏?本官今日所言,信与不信,全在二位一念之间,言尽于此。”
他这种“爱信不信”的态度,反而让折继祖更加笃定。
若陆北顾急于承诺、赌咒发誓,他反而要怀疑其真实性,但这种看似不负责任将选择权完全交出的姿态,却更像是手握底牌、背后有人罩着才会有的从容。
而陆北顾的背后,也确实是站着宋庠,这种种推断,也确实是有极大的合理性。
折继祖与弟弟折继世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已然有了倾向。
巨大的诱惑摆在眼前,而拒绝的风险,譬如陆北顾的弹劾以及错失家族发展良机等等,也同样清晰。所以这笔买卖,值得一赌!
当然了,他们也不会如此草率地表态。
“陆御史。”折继祖站起身,郑重地向陆北顾拱手,“此事关系甚大,折某需与众人稍作商议,最迟明日早晨,必给陆御史一个明确的答复!还请陆御史先回馆舍歇息,静候佳音。”
陆北顾知道折继祖需要时间统一折家内部意见,也不逼迫,起身道:“既然如此,本官便静候折知州的消息。”
说罢,陆北顾起身离开。
送走陆北顾后,折继世迫不及待地关上门,激动地对折继祖道:“三哥!若陆北顾所言属实,那对我折家可是天大的机遇啊!浊轮川以东!若能拿下那……”
“机遇固然巨大,但风险也不小。”
折继祖抬手制止了他,冷静下来分析道:“五千兵马,几乎是我折家能动用的全部机动兵力了,麟州那边是硬仗,我们这五千人固然能起决定性作用,但跟夏军精锐硬碰硬,最后又会损失多少呢?这些都得考虑。而且,陆北顾其实没有明确许诺任何事情,后续哪怕是宋庠复任枢密使,说的这些能不能作数,最后谁也说不准。”
心中已经倾向于出兵的折继世急道:“可是三哥,若不出兵,且不说陆北顾回朝后可能找我们麻烦,光是错过浊轮川这个机会,就足以让我折家后悔莫及啊!”
折继祖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
随后,折继祖在堂内踱步,沉思良久后,方才停下脚步。
“陆北顾此人,年纪轻轻心机便看起来颇为深沉,他敢如此说,背后定然有所依仗。”
折继世点了点头,从这几日的接触来看,此人喜怒不形于色,而且做事有手段,很不好打交道。 “而且即便最后枢密院的人事或规划有所变动,说到底,我折家出兵救援邻州,亦是尽忠王事,在道义上站得住脚,朝廷总不能不认这份功劳. ...至于到了麟州之后,若是真遇到打不了的仗,放机灵点,咱们撤回来便是了。”
下定了决心的折继世说道:“去,立刻召集克柔、克行,还有诸位军指挥使,我们连夜商议,明日一早,便给这位陆御史一个准信!”
“是!三哥!”折继世兴奋地应道,快步离去。
夜色浓重,折府内灯火通明,一场关乎折家未来命运的内部会议正在紧张地进行着。
而馆舍之中的陆北顾,此刻已安然入睡。
风浪越大鱼越贵,而鱼儿,现在已经咬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