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大风起兮

是夜,狂风呼啸,沙尘漫天。

自沙漠中席卷而来的沙尘暴,又一次光临了河西。

门窗紧闭的室内,折继祖端坐主位,其弟折继世,侄儿折克柔、折克行以及六位军指挥使分列左右。这六位军指挥使,要是折家姻亲,要干脆便是折家旁支出身,可以说前途利益早都牢牢地绑在了折家军这台战车之上。

折继祖将方才与陆北顾会谈的情形,特别是关于“浊轮川以东土地”的暗示以及出兵五千的要求,原原本本告知了在场众人。

话音落下,厅内先是一寂,随即爆发出激烈的议论。

“五千兵马?这几乎是掏空我折家军所有能调动的精锐了!”

一位满脸虬髯的老将军率先拍案而起,他是折家军中资历最老的军指挥使,论起辈分,还是折继祖的远房二伯。

老将军的话语带着不满:“麟州是朝廷的麟州,庞籍、韩琦在屈野河筑堡惹来了夏贼,凭什要我们折家倾尽全力去填这个窟窿?折家军若是折损过大,夏贼转头来攻府州,谁来保境安民?”“伯父此言差矣!”

折继世还是坚持他的观点:“麟府两州唇齿相依,麟州若破,夏贼下一个目标必是我府州!届时我们独木难支,难道真的还要如数十年前一般困守孤城?更何况,陆御史暗示若能稳住麟州局势,朝廷下一步或可图谋浊轮川以东!那片土地对我折家意味着什,诸位叔伯兄长难道不知?那是我折家百年难遇的扩张良机!若因畏缩不前而错失,我等岂不成了家族罪人?”

他的话音刚落,立刻引得几位少壮派将领的附和。

“浊轮川以东那片沃土,可是能令我折家西扩,令子孙后代受益无穷的地盘啊!更何况,儿郎们憋屈这久了,正好赶上这个机会,皆欲杀敌建功!”

“不错,夏贼劳师远征,补给困难,我折家军养精蓄锐已久,正可趁其立足未稳击其疲敝,若能联合麟州守军应外合,未必不能将其重创!”

“此乃一举多得之事,既能救麟州于水火,彰显我折家军的重要,又能为家族谋得长远实利,更可与陆御史乃至其背后的宋相公结下善缘,于公于私,都该出兵!”

待几位少壮派发言完毕,另外一位较为稳重的军指挥使道:“诸位所言都有其道理,但此次出征风险确实巨大,因为夏贼此番势在必得,定是精锐尽出 . .我五千儿郎奔赴麟州,是客场作战地形不熟,万一夏贼不撤,那野战中一旦指挥不当,或麟州守军心存怯战之意配合生疏,我军恐有全军覆没之险,届时非但浊轮川以东的土地沦为画饼,府州基业亦将动摇。”

另一位军指挥使也补充道:“是啊,若只是空口许诺,我折家拼尽血本,最后却为他人作嫁衣裳,岂不冤哉?不如稳守府州,静观其变。麟州有坚城,郭恩亦非庸才,未必不能守住。”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

有坚持出兵以博取军功和未来利益的少壮派,也有主张谨慎自保不想招惹麻烦的保守.. . ..利益与风险,家族短期安危与长远发展,种种考量交织在一起。

折继祖始终沉默地听着、想着,他很清楚,作为折家家主,最终的决定必须由他做出,而这个决定将直接影响折家未来数十年的命运。

而此时的他,细细回想起与陆北顾会谈时的种种,越想越觉得一切都指向一个可能性。

一一这不是陆北顾个人的临时起意,其背后确有更高层次的谋划,而宋庠的行事风格他是领教过的,不动则已,一动必求全功。

更重要的是,折继祖深知,折家虽雄踞府州百年,但一味自保短期内或可苟安,长期来看必被朝廷逐渐边缘化,甚至寻隙削·.....唯有展现出价值,并在关键时刻敢于下注,才能获得更超然的地位。毕竟,统战价值,都是自己打出来的。

心中早就有所决断的折继祖,等众将都发言完之后,站起身来。

厅内顿时安静下来,除了“呼呼”拍打在门窗上的风沙之外,再无任何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折家家主身上。

“诸位,我意已决!”

折继祖果决道:“出兵五千,驰援麟州!”

此言一出,厅内气氛为之一变,折家有折家的规矩,家主既然做了决定,那不管心有什想法,都要坚决去执行。

正是因为这种内部的高度团结,才让折家在府州这片不大的地盘上将家族基业传承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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