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被一位手握监察之权的御史当面明示,性质便截然不同了。
而这张牌,便是陆北顾利用手中的监察之权,这两日虚空造出来的了。
若是没有这张牌,那他登门求援,局面要多被动有多被动,但现在却反而化被动为主动。
折继世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忍不住插话辩驳道:“陆御史!我折家世守府州,对朝廷忠心耿耿,兵员数额皆是按制上报……”
“好了!”
折继祖打断弟弟,在他看来,陆北顾虽然没报出心中的数字,但这种态度,也算是还价了。 “陆御史明察秋毫,府州情况特殊,地处三国交界,番汉杂处,有些兵力分散于各处隘口、寨堡,确实难以统计。”
他略一沉吟,仿佛下了很大决心:“麟州与我府州唇齿相依,如今危难,我府州亦不能全然坐视。这样吧,府州愿从牙缝挤出三千兵马,交由陆御史带回麟州,助武知州、郭钤辖一臂之力,只盼能早日解了横阳堡之围,稳住局势。”
三千兵马,对于账面兵力只有七千不到的折家而言,听起来已是极大的“诚意”,似乎是将能调动的机动力量都拿了出来。
折继祖说完,便看向陆北顾,等待对方的反应。
在他看来,折家做出如此牺牲,这位年轻的御史总该满意了,至少面子上双方要过得去。
然而,陆北顾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陆北顾并未如释重负,甚至脸上连一丝欣喜都无,他的目光只是扫过折继祖,又瞥了一眼折继世,缓缓摇头。
“三千?”
陆北顾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轻蔑的意味:“折知州,本官若非亲眼见你折家军阵列严整,士卒堪用,又感念这两日府州招待尚算殷勤,今日根本不会坐在这,与你谈论此事。”
说实话,此时陆北顾的心也是捏了把汗,为了实现最终谋划,他不得不如此冒险以进行极限施压,而极限施压的套路能不能成功,就看接下来的博弈了。
此言一出,折继世顿时勃然变色,豁然起身:“陆御史此言何意?莫非是羞辱我折家不成?三千兵马已是倾我府州之力,你还要如何?”
“继世!坐下!”折继祖再次厉声喝止。
但折继祖的脸色也瞬间阴沉了下来,陆北顾这话,已不仅仅是质疑,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意味,这深深刺痛了他作为折家家主,继承自折家百年历史所积累下的骄傲。
他强压着怒火,盯着陆北顾:“陆御史,还请明示,你到底想要如何?”
陆北顾面对折继世的怒目而视和折继祖的逼问,依旧稳坐如山。
他端起茶杯轻呷一口,只淡淡道:“给你们一个机会,出五千精兵。”
这话已经狂的没边了,但凡是个正常有求于人的求援者,都说不出来。
就仿佛明明自己欠了一屁股债马上要破产,却上门跟完全不熟悉的友商说“给你个机会,借我五千万”一样。
但陆北顾这种极度反常到完全不合理的态度,却让让折继祖似是想到了什。
然而就在折继祖心思电转之际,陆北顾却忽然表现出极大的不耐烦。
他将茶杯往案几上重重一顿,发出“呼”的清脆声响,随即站起身,拂袖道:“罢了!看来折家是并不珍惜这个机会。既如此,本官也不便强人所对...若不是此番麟州筑堡之事本官亦牵涉其中,又何必来这府州?告辞!”
说罢,他竞真的转身欲走,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只不过,陆北顾的脚步终究是没走得太快,同时心也是忐忑不 . ...自己在极限施压过后,话语间已经给出了足够的暗示,可要是折家这两人脑子跟不上,反应不过来,那可就坏了。
毕竟,千层饼博弈,比的就是谁高一层,但有时候,反应不过的菜鸟反而克高手。
然而他这一下,折继祖是真的有些慌了。
陆北顾若真的一走了之,且不说麟州战局如何,单是他手中可能掌握的关于折家的“小把柄”,以及他回朝后可能进行的弹劾,就足以让折家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