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崇德和沈括都来到了堡墙最高处,他们望着茫茫夜色,只能祈祷派出的快马尽快将警讯送到,让新堡工地上的数千军民能抢在夏军发动攻击之前撤回横阳堡。
而此刻远在神木寨的没藏讹庞,对横阳堡上空那只“眼睛”已然窥破他行动之事尚未察觉,仍在等待着夏军全军渡河完毕。
屈野河两岸,寂静的夜色下。
一场关乎数万人生死,影响整个麟州乃至东线战局的危机,正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急速逼近爆发点。
新秦城。
急促的马蹄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骤然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验过口令后,来自横阳堡的第一批信使被吊篮缒上了城头,直接送到了州衙。
值夜的小官闻言后不敢有丝毫耽搁,连滚带爬地冲入后衙,依次敲响了知州武戡、通判夏倚、监察御史陆北顾以及走马承受公事黄道元的房门。
一时间,州衙内灯火次第亮起,夹杂着被骤然惊醒的愠怒、询问事态的急促话语以及得知消息后的低呼。
不多时,州衙议事厅内,人都陆续到了。
武戡和夏倚作为州官最先得到消息,故而到的最早,而陆北顾虽然得到消息稍晚,却因为心有些预料,故而换上了一身整齐的绯袍后才神色沉静地过来。
在陆北顾之后到的黄道元,他面白无须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在一名小内侍的搀扶下踱步进来。最后,新秦城内军营的郭恩也被喊了过来,他外罩尚未完全系好带的半身甲胄,显然是仓促披挂。没等郭恩坐稳,黄道元便先开口道:“郭钤辖!你是麟府路军职最高的将领,你觉得眼下情形张崇德的处置可有悖逆之处?”
郭恩微不可查地蹙眉,但还是抱拳沉声道:“回黄殿头,张崇德的处置我认为并无不妥!他已派出多路快马,分头向新堡工地王威处及我等报信,并令王威放弃新堡,即刻组织所有兵卒、役夫连夜撤回横阳堡,此举正是为了避免数千将士和民夫在未完工的新堡工地中沦为夏军刀下之鬼!”
郭恩环视众人,语气倒是并不慌张:“不瞒诸位,此前我巡视新堡时,便已与王威讨论过万一新堡未成而遭夏军大举来袭的应急预案. . .…我曾明确告知他,若事不可为,当以保全军民性命为第一要务,果断放弃工地,撤往横阳堡。”
“放弃新堡?说得轻巧!”
黄道元闻言,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冷哼一声:“提议筑堡是你们提的,朝廷为筑此堡前后耗费了多少钱粮?又征调了多少民夫?如今工程已近完工七成,如今说弃就弃?这责任谁担待得起?若是夏军虚张声势或是小股骚扰,我军便闻风而逃,岂不贻笑大方?”
这时,武戡见气氛紧张,连忙起身打圆场。
他先对黄道元拱了拱手,软声道:“黄殿头息怒,情报肯定是准确的,夏军定是大队人马过河无疑,不会是小股骚扰,所以郭钤辖所言还是稳妥的 . .毕竟夏军此番乃是精心策划的突袭,意图便是打我一个措手不及,而新堡墙垣未合,防御设施不全,仓促间根本无法组织有效抵抗,若强行留守非但新堡必失,数千人性命亦将不保,那才是真正的损失惨重,无法向朝廷交代啊!”
旁边的通判夏倚也帮腔道:“至于新堡本身,夏军是来突袭的,目的是杀伤我方军民,他们不可能也没时间将已筑近丈高的墙基全部拆毁,待其退兵后,那些墙体、地基大多仍会留存。”
“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