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祸兮福所倚

他抬手虚点地图:“二位且看,若此堡建成,屈野河东岸五十沃土确可尽入囊中。”

田况捻着颔下几茎灰须,身子微微前倾,望向地图,看了半响。

“地利固然诱人,然时机恐怕堪忧。”

田况开口,他的语气带着审慎之意:“今岁自过了年,夏军便频遣游骑骚扰保安军、延州、夏州,显是没藏讹庞有意挑衅,企图通过对外启衅开战,来缓解国内对其宫变上位的不满. . ..若我军在麟州以南大张旗鼓筑堡,恐正予其口实,促其倾国来犯。”

“而且,陕西、河东去岁方历旱蝗,两地转运使屡言粮储不继,一旦战起,若规模扩大,则边地粮草必不可自足,若千馈粮必使师疲民怨,此亦不可不察。”

韩琦闻言,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 ....他当然清楚田况说的都是对的,但现在正值贾昌朝闭门思过期间,他难得独掌枢密院大权,确实是需要做出一些政绩来向官家乃至朝野证明自己。

所以,韩琦其实是倾向于同意河东经略使司所提交上来的方案。

这种想法跟他是否理智没关系,纯粹是屁股决定脑袋,谁来了都是如此。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这个方案哪怕理智地去分析,也确实是很有可行性的......既没有冒进试图向屈野河西岸开疆拓土,也没有超出麟州的实际人力物力承受能力,只是在现有的横阳堡基础上,继续向南建立新堡,从而构筑屈野河东岸完整的防御体系而已。

总体而言,是个军事风险不高,但政治收益较大的方案。

“田副使此言,未免长他人志气!”

而这时程戡表态了,他扬声道:“夏贼欺我大宋久矣!庆历和议后,哪年秋冬不纵兵剽掠?早该遏其气焰了!”

程戡虽担任过边境州、军的长官,但从来都没打过仗,能进枢密院完全是因为他是文彦博的儿女亲家,现在说的这些话其实是在替文彦博表态。

文彦博跟韩琦既是同年好友又是政治盟友,但相比于韩琦,此时的文彦博对于“做出些政绩来稳固地位”的需求更为迫切。

毕竟,文彦博自从上台以来,几乎没做出过什令人眼前一亮的政绩,反倒是六塔河工程捅出了大篓子所以程戡在此事的立场上,更倾向于执行河东经略使司所提交上来的方案,为文彦博乃至他自己,捞取一些政治资本。

见韩琦沉吟不语,程戡又道:“更何况庞公老成谋国,既敢上此策,必是有把握的. . .再加上文书中写了,已经派人勘察过屈野河西岸地形,数十确无伏兵踪迹,此乃天赐良机!若因畏首畏尾而坐失机会,他日夏人据此筑垒,麟州即成孤城,我等岂不是成了罪人?”

韩琦没说话,把文书后面附的札子又翻了一遍。

这札子便是司马光所记,以小楷写就,字字严谨,详述白草坪地形地势、水源分布,乃至沙土质地。 “筑堡之利确大于弊,然田副使所忧亦有道理。”

韩琦放下手中的札子,说道:“不如这样,可准庞公所请,但须再加三点..其一,筑堡兵卒由河东本路厢军与麟州蕃兵充任,禁军则屯于横阳堡以作后备、策应,以免可战之兵骤然遭歼;其二,着三司行文河东解池盐场即拨盐引,募商贾运粟实边,以减朝廷转运之劳,以备战端扩大;其三,命鄜延、环庆诸路,整饬军马,若夏军敢动大兵攻麟州,则迫其首尾难顾。”

田况沉吟片刻,终是颔首:“如此或可周全。”

三人既亦议定,便联合署名,随后着人将文书送往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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