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走出议事厅的门槛的时候。
韩琦抬眼,见窗外一队鸦雀正掠过枢密院高耸的鸥吻,羽翼拖曳出了一片阴影。
他心想道:“贾昌朝如今闭门思过,西府正该锐意进取、. . . 此堡若筑成,不仅可稳屈野河局势,亦能让官家知我辈非尸位素餐之徒。”
既然河东经略使司与枢密院皆认为可行,官家赵祯对于此事自无异议,很快便同意了。
而这种事情,自然是没法做到严格保密的,消息很快便扩散开来。
宋府。
看着正在点茶的陆北顾,宋庠问道:“你怎看待此事?”
“若是麟州方面能严格依照枢密院的方案行事,自然是可行的,虽无赫赫之功却也无倾覆之险。”陆北顾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又道:“只怕横生变故。”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宋庠道:“文彦博与韩琦皆想以此建功,方案倒是可行,就是不知道老天爷愿不愿意赏脸了。”按照史实来讲,老天爷当然是不赏脸的。
不过这话陆北顾没说出口。
他双手将茶杯举起,送到宋庠面前,然后坐下说道:“如今贾昌朝的势力虽然遭到重创,但眼下宋夏之间的局势愈发紧张,等其闭门思过百日出来,情况反倒不好说了。”
宋庠示意他也饮茶,然后道:“贾昌朝此前力主对夏强硬,意在速决以彰显边功,稳固其位。彼时韩琦深知西北边事虚实,夏军骑兵来去如风,我朝军制积弊非一日可解,故主张稳扎稳打,以守代攻,凭借堡寨步步为营,看似保守,实则不易予敌可乘之机。”
“而贾昌朝若仍在位,以其先前姿态,恐会不断施压边将进取,一旦处置失当,后果不堪设想. . ..可如今情形恰好颠倒了过来,反倒是韩琦需建功以图固权位。”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陆北顾若有所思地说道。
“是啊。”
宋庠吹了口气,捂着茶杯道:“不过韩琦终究是久历边事,行事比较稳健,拟定了这个方案。”陆北顾道:“只是此方案看似持重,然一旦边境有失,无论是麟、府我军轻敌冒进,还是夏军寻衅得逞,这责任便都得落在他这主事者肩 . …贾昌朝此刻闭门思过,反倒像是提前从这烫手山芋旁抽身了。”
“当然。”
宋庠说道:“反过来讲,若是此事能成,韩琦得了这份功劳,即便贾昌朝闭门思过结束,他也足以在枢密院与其分庭抗礼了,所以对他而言是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那先生的机会呢?”陆北顾问道。
如今的庙堂上,各派系之间的争斗明显已经愈演愈烈,甚至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陆北顾估计,最迟到今年年底,就要分出个胜负,乃至重新洗牌了。
“急不得。”
依旧稳坐钓鱼台的宋庠微微眯起眼,望向窗外渐沉的暮色:“庙堂之事,岂是表面荣辱所能尽言?且静观其变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