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南田提议,为了保密,他们两自作主张,利用中村正雄的渠道,直接发往本土监察部。
要是认真说起来,这应该算是越权!
尤其在这个土肥原这位影子将军刚被正式任命为在华特务工作总长的敏感时刻。
咔嚓,一道雷声响起,夏天的暴雨悄然而至,窗外的雨声陡然密集起来,猛烈地敲打着糊着油纸的窗户,如同无数根针扎在鼓上,和着电台那单调刺耳的「滴答」声,形成压抑的音乐。
就在这个时候,嘭,的一记巨响传来,楼下入口厚重铁门的巨大撞击声!
「哐当!」铁门似乎被撞在地面,如同地震般瞬间碾碎了房间里的嘈杂声响!
巨大的声浪撞进耳朵,让隔间的玻璃窗都嗡嗡震动起来!
和知鹰二浑身一抖,刚刚跌坐回椅子上的身体像被电击般猛地弹起。
南田洋子擦拭枪管的动作也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极其短暂,短暂到几乎只是人眼捕捉的错觉。
那冰冷的绒布停留在枪管中部,微微一顿,随即恢复滑动。
右手藏在绒布之下指关节周围光滑的皮肤骤然一绷。
「咚咚咚……」充满压迫感的脚步声碾压着老旧的木质楼梯而上。
每一步都踏得极重,像沉重的鼓槌擂在腐朽的皮鼓上,楼梯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
片刻的死寂。死寂中只听到心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
门被推开……
对方没有敲门……
进来的人挡住了门口的光线。
他身材不高,但异常宽厚坚实,那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高级将官常服,紧绷绷地裹着他强健的身躯,军衔的将星在昏暗中冰冷地反射着幽光。
来人正是土肥原将军。
没有随从,只身一人。
他就站在门口,并没有立刻进入隔间内部,像一道突然落下的铁幕。
他的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和洞穿一切的阴冷,缓缓扫过狭窄空间内的每一个角落!
在和知鹰二那张失了所有血色的脸上微微停顿,那眼神像是冰冷的铁刷,让和知鹰二瞬间冻结在那里,不知所措……
土肥圆哼了一声,将目光移开,最后,定在了南田洋子身上,不,准确地说是落在她手中那支被擦得泛出幽蓝光泽的柯尔特手枪上。
雨声,电台声都被屏蔽在外,只剩下心脏在血管壁上沉闷的撞击声。
「呵……」
一声极轻又极缓的笑声从土肥原喉咙里滚出来。
那笑声里没有一丝热度,反而比窗外的夜雨还要冷几分。
伴随着这声轻笑,他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抽出一方折迭得棱角分明的雪白丝质手帕。
然后,他微微向前倾身,伸出带着白手套的手,极其精准地捏起南田放在桌上的那份检举信副本一角。
像擦拭一件艺术品般,用手帕在那粗糙劣质的纸面上抹过。
每一个动作都慢得出奇,充满了一种令人胆寒的仪式感。
手帕摩擦纸张,发出极其轻微的「沙沙」声,在这绝对的死寂里刺得人耳膜发疼。
和知鹰二几乎能听到自己牙齿上下打架的咯咯声,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衬衫。
南田洋子手中的擦拭动作彻底停止了。
她挺直的背脊线条僵硬如铁,唯有指关节在绒布下紧绷到了极限,泛出青白之色。
终于,土肥原像是欣赏够了那份「干净」的副本,手腕一抖,那一迭沾染着「污秽」的纸张纷纷扬扬,如同垃圾般飘然落在堆满密电文的地上。
他这才擡起头,脸上那层如同狐狸般温和圆润的面具彻底撕去。
此刻,他那张扁平敦厚的圆脸上,皮肤如同冷铁铸就,紧紧绷着。
额角一跳一跳的青筋,如同盘踞的毒蛇,在惨白皮肤下扭动。
「你们懂不懂规矩……洋子,我好像教过你的!」土肥原开口了。声音出奇地低缓,几乎是耳语般的音量,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共振,每一个字都清晰沉重地砸进人的颅骨深处,「和知君,我听说……你是个……讲究效率的人?」
「但效率……是给那些按规矩下棋的人用的。给那些……知道棋盘边界在哪里的人。」
他向前缓缓踏出了一步,那具穿着笔挺军服的身体散发出的巨大压迫感,瞬间让整个隔间的空气都瞬间稀薄了数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