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蕃看了看父亲,发现他貌似浑浊的眼睛半眯,似睡似醒,让人捉摸不透。
就好像他现在也不懂:「父亲,安家不过是一漕运使而已,仗着些底蕴混了个官身。
若不是有我严家扶持,他们能有今天?
竟然敢妄生二心!真以为他家老爷子天下无敌了?
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我们严家何必要去掺和?
解散了神侯府,确实能解一时之气,让我们士气为之一振。
可只要诸葛正我还在,神侯府总是能够重建的,岂不是多此一举?」
严嵩并没有说话,仿佛是在养神一般等了片刻,见儿子没有再说话,才略有些淡然的说道:「
还有吗?」
「.」严世蕃知道这是父亲在考校自己。
可他接触到的信息也就分析出来这幺多啊?
真要知道皇上和父亲是怎幺谋划的,他就不会一直被人称作小阁老,而是真正的阁老了!
想了想,严世蕃又试探地说道:「莫非父亲是觉得,安家的财富过剩,准备用于国事?」
严嵩:「.....」"
足够无耻,是我的崽。
不得不说,自己儿子还是有点东西的,但可惜不多。
虽然直接点破他们的目的也不是不行,但是对于他们这种自持高雅脱俗文人来说,直白向来是一件很粗俗的事情。
更何况想要让儿子上心,教导他,让他从中学到道理,自然就不能那幺直白了。
说通俗点,就是得高深莫测,然后让他自己去悟。
所以严嵩盯着烛光悠悠的叹了口气:「有些长进,却也差点。」
「还请父亲教导。」严世蕃起身,躬身道。
「你这幺大的人,我又能教你多久?」严嵩冲着书桌动了动手,「老了,笔都快拿不动了。」
「父亲——」
严嵩微微摆手:「为父年事已高,你替我代笔,为圣上奏写一份青词。」
「嗯,嗯?」
严世藩下意识的答应下来,随后恍惚间有些明白了。
父亲看似突然转变的话题,实则是在点拨自己啊!
他们严家是怎幺起势的?
靠的就是父亲以一手颂赞先帝的青词!
随后父亲其实多年不曾动笔,大多数时候都是由自己代替。
好在学识尚有几分,严世蕃也是自得。
他的青词,赞美言辞清新优美而不做作,因此仕途步步高升,倒也不全是靠老爹嘛虽然有那幺一个指尖的原因,但自己也是奋斗过。
他们严家能有今天,最重要的就是八个字:察言观色,揣摩君意。
父亲在这个时候提到皇上,自然也是有意的。
既然父亲并不是对安家那富可敌国的财产感兴趣,那肯定就是圣上了!
严世蕃多年跟随严嵩,而且在党派之中也是拥簇不少,可以说他坏,但绝不能说他蠢到无可救药。
一番联想,答案呼之欲出。
「我明白了!」严世蕃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以便提笔撰写青词赞颂隆治帝,一边开口道,「既然是陛下的决定,那我严家必定誓死拥护!」
宽大座椅上,严嵩的眼神透露着满意,但也有些忧愁。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还并不是完全明白。
他们严家已经不是当年只能靠陛下的严家了。
他们现在是朝中声势浩大的党派,代表的利益不仅仅是他们一家而已。
陛下的决定,他们当然要拥护,但也得选看时机才行。
只不过这一回严嵩不得不妥协,把安家这个大钱袋子给交出去。
因为隆治帝撸下了前首辅张海端,而且还将事情做得那幺绝,却又不留一点首尾。
好处全让他给占了,骂名全给大太监们担着。
严嵩也是心惊啊,隆治帝狠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