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即使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人群,也充满难以预料的变数,比最不安的海洋还要叵测,只有经验丰富的老船夫,才能在暴风雨到来之前看出一点蛛丝马跡。
副都尉骨伦望著上百名千夫长的面孔,这是他熟悉的人群,绝大部分都能准確地叫出名字和出身部落,现在却陌生得像一群野兽,笑容背后满是敌意,好像隨时都会將他撕碎。
不必心存幻想,事实摆在眼前,骨伦对自己这样说,龙王或许能够创造奇蹟,但是不能將希望全寄托在一名外乡人身上,阿哲巴等人过於鲁莽,却敢於將想法付诸实施,他也得做点什么。
五名大都尉备选人坐成一排,每人面前摆放一只空空的酒罈,从万夫长以下,所有將领与军官手里都握著五块小小的羊皮,其中一块沾有血跡,他们將排队从酒罈面前走过,在每只坛里扔一块羊皮,拥有血羊皮最多的那个人將成为近侍军新任大都尉。
按照规则,谁也不准向备选人亮出自己的羊皮,更不准开口说话,於是眼神成为唯一的交流手段。
骨伦得到许多暗示姓的眼神,如果每一个眼神都真实可信,他將確凿无疑地成为新任大都尉。
他回以信心十足的坚定目光,心里却再清楚不过,自己跟另位三名备选人一样只是摆设。
投票结束,大家都鬆了一口气,骨伦站起身,堆出笑容,与经过的每一个人热情地打招呼,偶尔驻足倾听某位军官凑过来的私语,装出一切尚未做出定论的样子。
圣曰王,那个曾经以嗜酒爱鸟闻名的平庸王爷,现在成为北庭炽手可热的人物,结果尚未公布,已经有军官迫不及待地向他恭贺,骨伦得挤过人群才能靠近他。
“骨伦都尉……”圣曰王张开手臂表示欢迎,几句调侃的话已经走到嗓子眼儿。
骨伦也想好了客套话,却临时改变主意,一步扑到圣曰王身前,手中的匕首高高举起,但他不是杀手,忍受不住语言的诱惑,大声喊道:“北庭的叛徒……”
进入主帐的人不准携带武器,但在北庭,匕首更像是工具而不是武器,没人在意它,更没人会搜副都尉的身。
圣曰王嚇得呆住了,甚至来不及收起脸上的笑容,因此倍显诡异。
骨伦感到腰上一疼,倒在圣曰王身上,已经没有力气刺出匕首。
近侍军营地的第二起暗杀也失败了。
骨伦当眾行刺,死在上百双眼睛面前,消息立刻以洪水出闸的速度传遍整个营地。
没人知道消息在传播的过程中是如何发生变化的,总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將“龙王”两个字掛在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