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承恩发了问,吴继业便也疑惑地看了过来。
两人眼中都带着一丝担心。
吴家如今这境地,真难说是安是危,任何变动都不由得他们不小心。
“父亲不必如此担心,”吴延祚笑道,“今日并无变故,因了是上值第一日,是以诸位先生将后续的章程讲了讲,便放学了。”
说着,他便将今日经历之事,包括刘公问志,培训、大考、试守、晋升、俸禄、年终奖等事,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吴继业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渐渐恍然。
待吴延祚话音落下,他便开口道:“难怪……难怪你能想到那个“利'字……”
“若说“人地之争',“同挽天倾'是势,你今日所见诸事,就是“利'了。”
“如此,便是因势利导之法了。”
“兄长所言极是!”吴延祚立刻应道,脸上带着兴奋的神采。
“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当下立刻决断,主动出头。”
“当时我便觉着这新政吏员,确实是有一些可为的。”
他顿了顿又道:“尤其是这年终奖一着,更是精彩!”
“以往年赏,或是雨露均沾,人人有份,不分高下;或是全凭主官恩赏为定,虽有所谓奖功,但终究模糊,难免有亲疏远近之别。”
“如今这样明明白白地定以数月月薪,与考绩挂钩,诚然是整齐划一,一目了然,令人心中再无半分侥幸,只想着如何把差事办好!”
吴延祚顿了顿,严肃说道:“父亲,孩儿以为,此法现下虽只在新政吏员中推行,但日后,恐怕天下吏员皆会如此。乃至……朝中百官,边关武将,或许也都会用上此法!”
吴继业在旁边听得连连点头:“这便是陛下常说的修齐治平之道了。看来不仅仅是明面上的京师新政、北直新政是如此,在这等微小之处,看来也是如此。”
他说着,忽然转向吴承恩,开口:“父亲,此法……或许也可以在我吴家的商铺之中推行。”吴承恩一直沉默地听着两个儿子的对话,此刻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赞许地点了点头:“可以。继业,此事便交由你,先挑个铺子,试着做做看吧。”
“是,父亲。”吴继业恭声应下。
书房中的气氛,因了几件事情聊过,聊透,终于稍显轻松了些。
吴延祚与兄长吴继业对视一眼,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问出心中疑惑。
“父亲,今日我亲身去参加了这吏员培训,见了这等驭人如驭牛马的手段,方才明白陛下深谙“利'字之精髓,也因此敢断定新政必然可成。 ”
“但……孩儿与大哥不解的是,您当初,又是如何下定这个判断的呢? ”
“当时新政初起,风向未明,您为何有如此魄力,将大哥,我,乃至年仅十四的幼弟,我们兄弟三人,全都投入了这新政之中? ”
他顿了顿,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
“此举似乎和父亲往日教导并不相通。 ”
“我吴家,其实没必要上这个牌桌的。 ”
吴延祚话音刚落,一旁的吴继业也跟着追问道:
“是啊,父亲!那日您独自入宫面圣,回来后便一直讳莫如深。 ”
“您与陛下……到底都聊了些什?为何就让您下定了如此大的决心? ”
吴承恩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化为一声苦笑。
“哪有什神机妙算,还不都是被逼的。 ”
他摆了摆手,示意两个儿子坐下。
“之前不说,是怕你们心中惶恐,做事反而有了偏差。 ”
“如今……你们一个做了舍人,一个当了新政吏员,新政又眼看着确实大有可为,倒确实可以和你们说了。 ”
吴继业和吴延祚对视一眼,齐齐凝神细听。
吴承恩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为父本名吴怀校,后来因攀了中官关系,为避先帝爷的名讳,便改了这讨喜名字。 ”
“这是吴家起势之机,也是如今凶险之源。 ”
“过往我们相好的李永贞,崔呈秀等人,一朝全被拿下。 ”
“那魏千岁……那魏逆的生祠、佛像,我们更是不知捐了多少,助了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