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给丈夫盛了一碗,半稀半稠。
轮到她自己,瓦罐底只剩几口米汤。
她侧过罐身,勺子在内壁刮出“滋啦滋啦”的刺耳声响,将那点烧糊的麦米刮得干干净净,连汤带水倒进自己碗。
分完粥,王氏像是变戏法一样,转身又端过来一个小碟子。
碟子,卧着一枚剥得光溜溜、还冒着热气的白煮蛋。
“这……”钱长乐一怔。
“我跟隔壁张婶拿永昌煤换的,攒了两天没舍得吃。”王氏眉眼弯弯,“我听王夫子说,这叫“混沌初开',又叫“状元头',那些举人老爷科考前都会吃上一颗的!”
说着,她又从灶台上摸过那个只剩个底的小油瓶,神情庄重得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瓶口倾斜,手腕极其精准地一抖。
仅仅一滴香油,精准落在鸡蛋洁白的蛋白上,瞬间滑开,亮晶晶的。
哎~完美!
王氏这下更是喜上眉梢,道,“这叫“顺心油'。吃进肚,下笔顺,万事顺。 ”
那股浓郁的芝麻香气,顿时在逼仄阴暗的小屋炸开,盖过了院子的煤烟味,勾得人馋虫直动。钱长乐喉头滚了一下,心却是一酸。
家什光景他最清楚,这一滴油、一个蛋,怕是嫂子从牙缝硬抠出来的。
他没说话,拿起那双发黑的竹筷。
并没有如王氏所愿一口吞下,而是手腕一转,筷子尖用力夹了两下。
鸡蛋瞬间被分成了不太均匀的三瓣。
最大的那块蛋白给了大哥,最圆的那块蛋黄给了嫂子,自己留了块最小的。
“哎呀!你这孩子! ”王氏没想到还有这一遭,急得一拍大腿,“这「状元头'得囫囵个儿吃才灵!这一分,气运不就散了吗?”
“嫂子,这你就不懂了。”
钱长乐用筷子压住碗沿,笑得狡黠:
“你看,这本来是一个,如今变成了三个。在咱们读书人行当,这叫一生二,二生三,一气化三清。他顿了顿,指着那三瓣鸡蛋,一本正经地胡谄道:
“这样寓意更好,叫“连中三元'!咱们仨一人一口,这喜气才算真的接住了。”
王氏被他这一套一套的说辞唬住了,望向一旁的大哥钱长平:“真的?还有这等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