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溥点点头,继续道:“其二,今日之行酒,不以酒令,不做惩罚。唯有经世之言,鞭辟入里,发人深省者,方可得酒一杯,以作润唇之用!诸君可同意否?”
众人再次举手。
“其三,”张溥的声音愈发洪亮,“今日规程,先由一人,为我等诵读雄文,而后,我等再各自抒发胸中之见!诸君可同意否?”
众人第三次举起了右手。
三次举手之后,亭中的气氛,已与方才的笑闹截然不同。
连一直斜靠着的张采,也丢掉了竹竿,收拢了衣襟,坐正了身子,神情严肃。
湖面依旧波光粼粼,游鱼摆尾,荡开一圈圈涟漪。
亭外秋风和煦,杨柳依依。
而亭内,气氛却已截然不同。
张溥转向夏允彝,温和地问道:“彝仲兄,可曾购得九月二十日的《大明时报》?”
夏允彝点点头,郑重地从怀中掏出那份费了巨资的报纸。
张溥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便有劳彝仲兄,为我等读一读这篇……古往今来,第一经世雄文吧。”
夏允彝深吸一口气,小心地展开报纸,目光落在那个石破天惊的标题上。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庄重语气,开始朗读。
“《关于大明亡国时间的若干猜测》。”
“……成周时期,国祚八百载,为历代之最……”
“……而到我大明,自洪武开国至今,已二百五十九年矣……”
张溥安静地听着夏允彝不疾不徐的朗诵,心思却已不在这篇文章本身。
这篇文章,他早已读过。
每月与了书局老板五两银子,只要《大明时报》一出,书局小厮便会留下一份原版,第一时间送到他在苏州会馆的住处。
之所以还要让夏允彝费尽周折去买。
不过是想让他感觉到,自己是对这个团队有贡献的。
御座上的那位年轻天子曾言,能解此时代之问者,方是当世之圣人。
张溥心中却明白,一人之智,或可见一时之弊;然众人之志,才能挽倾天之局。
他张溥,明年必将高中春闱,金榜题名。
那么有些事情,却是可以提前布置了。
而眼前的这些人,便是他从在京备考的士子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第一批人。
其中有备考明年春闱的文士,亦有他看好、意欲考选武举的将才。
人地之问,终究离不开对外征伐。
虽然以陛下所言,尚且不是时候,但他也还年轻,积蓄几年,刚好能等到那个时候。
到时候,何尝不是张居正与戚继光的故事重演呢?!
……
夏允彝的声音在亭中回荡,很快,便读到了文章的结尾。
“……上曰:‘欲同朕一道,扭此大局,破此天命者……举右臂!’”
读罢最后一句,亭中一片寂静。
夏允彝缓缓放下手中的报纸,沉默了片刻。
然后,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亭中,一片寂静。
随即,张采、徐汧、史可法……一张张年轻而又严肃的面孔,一个个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手臂如林,屹立不倒。
亭外的湖水,被风吹皱,荡漾的波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闪烁着热切的光芒。
张溥温和一笑,将心中的万千思绪尽数放下。
他端起酒杯,环视众人,高声道:“诸君!为破此天命,共饮此杯!”
“饮胜!”
众人齐声高喝,纷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