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少年,异人

「我去。」

等练幽明再想换地方却为时已晚。

两头的人全都往里挤,前路堵死,后路又断,练幽明顿觉自己像是陷入了敌人的包围圈,眼前黑压压的全是涌动的脑袋,挤得人东倒西歪。

不过臭也有臭的好处,那就是厕所周围的一亩三分地就他一人,尤为宽敞。

练幽明也懒得再往外挤了,只从挎包里揪出两团棉花,揉了揉,塞进了鼻子,又抱好行囊,便靠着晃荡的车厢悬着屁股蹲坐了下来。

不同于车厢里的其他几名知青,他们虽然同行,但这些人大多就近插队,说不定坐个两三站就能下车。而他要去的地方有些偏远,在东北那片地界,临近漠河,得在北方换车,即便路上不耽搁,少说也得三两天。

见车厢里吵的厉害,又是骂声又是哭声,练幽明干脆用棉花把耳朵也堵上,抱着行囊养起精神。

不知不觉,时已傍晚,窗外夕阳斜落,连绵起伏的远山上挂起成片的红霞,殷红似血,灿亮如金,映照着一只只南去的飞鸟。

练幽明也不知道自己眯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就听到一阵歌声,下意识擡眼望去。

「边疆的泉水清又纯,边疆的歌儿暖人心……」

原来是车厢里上来了几个大学生,唱歌的是几个女学生,边上还有人吹着口琴,歌声高亢嘹亮,引得一众乘客围观鼓掌,不停叫好。

练幽明这会儿也已经适应了厕所旁的味道,没理会周围人的目光,就地坐下,一面听着歌,一面吃起了茶叶蛋。

可吃着吃着,他忽然「咦」了一声,眼角余光就见这一亩三分地除了自己,竟然还有别人。

那人脸色蜡黄,一手卷着几张煎饼,一手拿着把大葱,也不管厕所里的人进进出出,只顾大口吃着,而且还吃的有滋有味。

练幽明瞧得好奇,多看了对方两眼。

但见这人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穿着身洗到发白的蓝色中山装,干瘦的腮帮子里裹满了吃的,而且咀嚼的十分用力,也十分认真。

嚼完了还得咽。男人每一次吞咽额角都有青筋暴出,一双眼睛更是圆鼓鼓的,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又好像是在吃人生的最后一顿饭。

练幽明瞧得眼神发直,喉头跟着一阵蠕动,暗暗吞着口水。

直到对方一口气将手里的煎饼大葱全部送进嘴里,又咽下去,他才飞快收回视线。

好一副饿鬼般的吃相。

看对方的穿着打扮,倒像是个庄稼汉,手上都生满了老茧……

「嗯?」

练幽明突然眼皮一跳,又故作漫不经心地偷瞄向那人的一双手。

他爹转业前是侦察连连长,不但精通枪械、擒拿术、格杀术,侦查方面的手段更是尤为高明。

练幽明虽说没能得其真传,但耳濡目染加上背地里也琢磨过一阵,甄别旁人的眼力绝对足够。

何况,他可是重活一世,两世为人。

然而不看还好,只那幺一搭眼,练幽明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已有了变化。

这人……不简单呐。

那双手,半遮半露,藏于袖中,看似粗粝厚实,像极了使力气的庄稼汉,但怪就怪在这人手心手背全都生着一层硬茧,连根汗毛都瞧不见。而且这些硬茧分布的还极为均匀,哪怕指缝间也没落下,掌纹都磨没了。

练幽明扬了扬眉,他记得家里以前来过不少父亲的战友,其中有一位就与之类似。

那人练就的乃是一门北派鹰爪功,双手十指筋强骨壮,稍一动作登时劲通指尖,宛若生铁一般。尽管对方说自己就学了点皮毛,然而只这点皮毛,硬是在他家那张木桌上摁出来三个指洞。

后面还是练幽明从父母的聊天中偷听得知,那人退伍前曾是某位的贴身保镖。

而眼前这位,想来十有八九与那人是同一类存在。

念及于此,练幽明暗暗称奇。他重活一世,打娘胎出来还以为自己这是要发达了,打定主意要抓住种种机遇,然后赚大钱,出人头地。哪想这还啥都没干呢,居然接二连三撞见这等异人。

事实上他对这些东西也有些好奇,不然也不会缠着亲爹学了几手格杀术。

试问这天底下有哪个男人没有自己的武侠梦。

只是练幽明深知这世上有些东西既然隐于世俗,少有人知,那便注定了不是普通人能轻易触及的。倘若不是这一世的父母,他就算遇上这些异人兴许也当是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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