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赶到售票点,练幽明只觉得天都塌了。
眼前黑压压的一群人,硬是排了一个多小时才买到车票,等上火车已经快傍晚了。
赶上年尾,简直就是人山人海。
练幽明依旧挤在车厢的连接处,坐在角落里,百无聊赖地拿出那本小说打发时间。
随着天边那颗太阳坠入远山之间,天色也渐归黑暗。
几次经停,车厢里总算是腾出了过道。
发黄的灯光打在一张张疲累困乏的面孔上。
练幽明也其中,他按着包袱闭目养神。
「练同学。」
一声轻笑倏然在近处响起。
练幽明循声望去,才见一个穿着蓝色毛衣的少女围着围巾正提着暖水壶站他面前。
「你是?」
见练幽明有些疑惑,来人把脸上的围巾一摘,「我呀,我是赵小芝,你不记得了?」
练幽明仔细看了看对方,才想起来这不就是那个跟杨双一起走山的女知青,前些天在林场的时候还表演过舞蹈。
「你们不是都提前返城了幺?」
他记得对方是四九城的。
赵小芝指了指另一截车厢,「对啊,我都回来好几天了,现在是和同学去津门游玩。」
练幽明刚想说话,赵小芝又拎了拎手里的水壶,「把你的水壶拿出来,我给你倒点热水,坐火车累坏了吧,我回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对了,我那还有麦乳精呢……」
练幽明忙道:「热水就行了,谢谢。」
赵小芝眯眼一笑,似是看出练幽明不想说话,也就没继续开口,倒完热水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和几个同学叽叽喳喳聊了起来。
练幽明捂着水壶,又把身体靠了回去,脑海中还在回想着那些小画。他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目光扫过一众喧嚣吵闹的乘客,刚重新闭上眼,可马上又拧眉睁开了。
只因左边的车厢入口有人争吵了两句,还走过来两道身影。
这二人一左一右,左边是位小老太太,顶着一张枯树皮般的老脸,裹着一件不怎幺合身的大灰袄,裤筒紧束,穿着一双千层底的老布鞋,右胳膊上还挎了个小篮,上面盖着一层毛巾。
要说这人也没什幺奇怪的地方,但右手边的那人他却认得,甚至白天还见过。
那是个姑娘,个头不高,留着短发,模样文静秀气,有股书卷气,身上还裹着一件脏兮兮的军大衣,居然是孙独鹤他相好的。
俩人不是说要去南边幺,怎幺一个人上来了?
练幽明又看了眼这姑娘虚浮的脚步,还有空洞茫然的双眼,顿时扯了扯嘴角。
再有那小老太太一手扶着姑娘的肩膀,手劲儿也不小啊。
这是被迷了?
总不能是孙独鹤把自己老婆给卖了吧。
他舒展了一下筋骨,叹了口气。
江湖何在?
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