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荒谬的巅峰之战

心中又惊、又怒、又痛、又悔,好似滚油煎心!

他暗叫一声「苦也!」知道今日是踢到铁板,撞上太岁了!

这生辰纲,怕是一根毛也捞不着了!再缠斗下去,别说劫财,自家兄弟几个的性命,怕都要交代在这黄泥冈上,落个尸骨无存!

眼看已成绝境,晁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强提一口气,嘶声吼道:「兄弟们!风紧!扯呼!」话音未落,阮小二、

阮小五,甚至那受伤的阮小七,都如同约定好一般,猛地从腰间各自掏出一个灰扑扑的小纸包!

「不好!着了道儿!」武松这汉子何等机警!眼角瞥见那四人鬼祟动作,心头便似被蝎子蜇了一下,后脊梁蹿起一道寒气!

他虽不认得那纸包里裹的是甚鸟物,但江湖上那些下三滥的勾当—一甚幺蒙汗药、石灰粉、五鼓鸡鸣断魂香一哪一样他没听过、没见过?

更兼这贼老天刮的北风,正呼呼地直朝自家脸上扑来!

说时迟,那时快!晁盖四人同时发一声喊,将手中那灰扑扑的纸包,死命朝武松并他身后那伙家丁劈面撒去!

「噗—一噗噗!」四团灰白毒雾应声炸开!恰似四朵催命的妖花在寒风中怒放,被那凛冽的北风一裹,登时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灰幕,呼啦啦兜头盖脸,直扑武松和他那伙家丁!

一股子又呛又辣、还带着股子说不出的甜腥骚气,直往人鼻孔里、嗓子眼里钻,熏得人脑仁子发疼!

「闭气!退!快撤风头」武松反应快如闪电!在粉末炸开的瞬间,他已猛地深吸一口气,随即屏住呼吸,同时脚下玉环步急展,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疾退,斜斜向上风方向掠去!

几个兔起鹘落,人已跃出战圈核心,稳稳落在上风头一块凸起的冻石之上,避开了迷烟笼罩的核心区域。

他魁梧的身形挺立风中,一手捂着口鼻,眼神锐利如鹰隼,冷冷注视着下方翻腾的灰雾。

趁乱救人!仓皇遁走!

那迷烟虽被风吹散不少,但依旧又少许弥散开来,更兼事发突然!

武松带来的家丁们猝不及防,不少人吸入了少许,顿时咳嗽声响成一片,阵型大乱,纷纷离开迷烟区域,和武松一样跑到上风处。

留下被一顿拳脚打得鼻青脸肿的吴用和白胜也被波及,呛得连连咳嗽!

「快!」晁盖低吼一声。

阮小五和伤势稍轻的阮小二立刻会意,两人如同受伤的猛兽,爆发出最后的气力,几人冲了过去。

「军师!白胜兄弟!快走!」晁盖拉着俩人就跑。

「天王哥哥!」吴用、白胜绝处逢生,又惊又喜,声音都带了哭腔。

「还有公孙先生!」吴用急道。

再看那公孙胜,道冠歪斜,道袍扯得稀烂,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唇肿得老高,门牙也磕掉两颗,血沫子顺着嘴角淌。

他兀自像个没头苍蝇,一手胡乱挥舞着松纹古剑,一手在灰雾里瞎摸乱抓,嘴里还不干不净念着咒,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阮小五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抓住公孙胜持剑的手腕,吼道:「道长!风紧!快走!」不由分说,拉着还在「施法」的公孙胜就往跑。

「走!」晁盖见人已捞到,哪敢有半分耽搁?

那赤发鬼刘唐,也被阮小二和阮小七,一人架住一条胳膊,勉强拖了起来。

这一伙人,真个是:丢盔弃甲,丧魂落魄!连那散落一地的朴刀、鱼叉也顾不上了,你搀我扶,跌跌撞撞,如同被鬼撑着一般,头也不回地扎进了黄泥冈下那片黑压压、密匝匝的枯树败林深处,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二爷!现在怎幺办?」三总管来兴捂着口鼻,驱散了些许迷烟,跑到武松所在的石头下,急声问道。

武松放下捂鼻的手,深吸了一口上风头清冷的空气,目光扫过冈顶:呻吟的自家家丁、依旧昏迷不醒的杨志和十几个官兵、以及那十几辆满载金珠宝贝的江州车。

他眼中精光一闪,果断挥手:「穷寇莫追!林深树密,恐有埋伏!收拾自家兄弟,看看伤势!」

「是!二爷英明!」来兴应道,连忙招呼没中招的家丁去救助同伴,用清水冲洗口鼻。

武武松纵身跃下青石,踱到那堆「死猪」般的官兵跟前。他用厚底快靴的靴尖,不轻不重地踢了踢软成一滩烂泥的杨志,又扫了眼其他挺尸的官兵。

目光最终黏在了那十几辆货车上,嘴角似有若无地扯动了一下,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冷意。

来兴搓着手,凑上前,指着货车,贼忒兮兮地问:「二爷,那——这些车货,咱——咱还给这群挺尸的丘八爷?」

武松眉头倏地一挑:「你跟着大官人鞍前马后,年头比我还长。今日若是大官人在此,你说他会不会还?他会如何做,你便如何办,你是三管事,我只是护卫,我听你的!」

来兴一愣,擡头看向武松。只见武松那双虎目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来兴瞬间福至心灵,浑身一个激灵,如同醍醐灌顶:「来人啊,先把这群死狗身上的钱搭链、散碎银子、值钱的佩饰,统统给老子搜刮干净!一个铜板儿不许落下!连他娘的裤裆都给老子仔细摸一遍!手脚要快!眼要毒!擎等大官人赏你们酒肉银子过年呐!」

「好勒!」

「得令嘞」

「擎好了,三总管!」

几个没伤的家丁如同见了血的苍蝇,轰然应诺,饿虎扑食般就扑向昏迷的官兵,上下其手,翻检摸索,比抄家的衙役还狠三分。

武二一愣,满头雾水,嘴里只吐出几个字:「三管家......端的是利索!」

「谢二爷夸奖!」来兴一听,骨头都轻了二两,仿佛得了天大的彩头,腰杆挺得笔直,转身对着忙碌的家丁们,气焰更盛,吼声震天:「都他娘的没吃饱饭吗?赶紧给老子把车套结实了!一辆!一辆都不许少!

货物都给我捆牢靠了,掉一个零碎,老子扒你们的皮抵帐!」

「快!快!快!趁着日头还没落山,赶紧离开这鬼哭狼嚎的丧门冈子!再磨蹭,保不齐又有强人杀个回马枪!身上疼的、脑袋晕的,都给老子把卵蛋夹紧了!先离开这鬼地方!到了地头安全了,再给你们这群杀才上药裹伤!快!快!

快!」

「等回了清河县,见了大官人!好酒好肉管够!白花花的赏钱人人有份!包管你们个个过个流油的肥年!!」

家丁们虽是个个带伤挂彩,有的还晕头转向,可一听「酒肉赏钱」、「流油肥年」八个字,登时如同打了三斤鸡血!

什幺伤痛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忍着痛,咬着牙,七手八脚,连滚带爬地套车、捆绑、归置,恨不得连地皮都刮走三尺。

武松独自负手立于冈顶风口,猎猎寒风卷起他散落的鬓发,吹动衣袍。

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半分喜怒,只有一片沉凝如铁的冰冷。

自光先投向晁盖等人消失的那片黑的密林深处,又扫过自家这如同土匪过境般忙碌搜刮的队伍,最后落在远方那条灰蒙蒙的官道上。

「慢着!」武松忽又想起什幺,目光如电扫过冈上几株歪脖子老松,厉声喝道:「去几个人,去把那几棵松树给老子剁了枝权!拖在车后!边走边给老子蹭平了车辙印子!手脚麻利点!」

那也唤作来旺的家丁头目不敢怠慢,吆喝几个手脚利索的,抢起朴刀便砍,不多时便拖了几大蓬枝繁叶茂的松枝过来。

十几辆满载着泼天富贵、压得车轴吱呀作响的货车,在一群的家丁驱赶下,吱吱扭扭地碾过冻硬的黄泥地。

几个家丁咬着牙,将沉重的松枝死死拖在队尾,来回蹭刮着那深深的车辙印记。

寒风便打着旋儿卷过冈顶,紧接着,天色愈发阴沉,竟又零零星星飘起了细碎的雪沫子。

不过片刻功夫,地上的血迹,打斗的痕迹,连同那最后一点被松枝蹭得模糊不清的车辙印子,都被这扯天扯地的白给捂了个严严实实,再也寻不着一丝踪迹。

这支混杂着伤痛与狂喜的队伍,迅速消失在漫天风雪里,逃离了这片弥漫着血腥、迷烟、尿臊和满地狼藉的黄泥冈,只留下一地昏迷的官兵日色渐渐坠西,寒气侵骨。

黄泥冈顶,一片死寂,唯有枯枝在朔风中呜咽。

那地上泼洒的残酒早已冻结成冰,混杂着斑驳凝固的暗红血迹,散发出刺鼻的腥甜与酒气。

迷魂药力渐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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