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荒谬的巅峰之战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那倚在树根下,如同烂泥也似的杨志,口里只是叫苦,软了身体,挣扎不起。

他眼皮沉重如山,费力地掀开一条缝隙,刺骨的寒意和模糊的光线瞬间涌入。

他挣扎了半晌,方才得爬起来,兀自捉脚不住。

「呃——啊——」杨志喉咙干涩发苦,如同火烧,忍不住呻吟。

他看那十四个人时,口角流涎,都动不得。老都管、两个虞候并那十一个军汉,横七竖八地躺倒呻吟,有的才刚刚蠕动,有的还在昏睡,个个面如土色,狼狈不堪。

杨志强忍眩晕和恶心,定睛看时,十四个人一个个都面面相觑,如痴如醉。

他心头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急忙四下张望,向那本该停放着十几辆江州车的地方望去!

空空如也!

冈顶上,除了嶙峋的怪石和几棵枯树,哪里还有货车的影子?

「啊呀——!」杨志如遭五雷轰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

这一声,饱含着无尽的惊恐、绝望与难以置信!

他浑身剧震,刚刚站起的身子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叫声苦,一直下冈子去了!

「失————失了!生辰纲————失了!!」杨志双目赤红,嘴唇哆嗦着,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声音嘶哑如同夜枭悲鸣。他猛地用拳头狠狠捶打自己的胸膛和额头,发出沉闷的「砰砰」声,「杨志!杨志!你————你这无用的蠢材!泼天的干系!泼天的干系啊!!」悔恨、恐惧、自责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淹没。

他这杨家将门之后,如今这十万贯的生辰纲又在自己手中丢失!

梁中书处如何交代?太师府雷霆之怒如何承受?这天下之大,哪里还有他杨志的容身之处?一念及此,杨志只觉得眼前发黑,万念俱灰。

杨志的惨嚎如同丧钟,惊醒了地上昏睡的众人。

老都管方才爬得起来,老眼昏花地四下张望,看到空荡荡的冈顶和状若疯魔的杨志,顿时也明白了八九分,吓得魂飞魄散,「哎哟!我的天爷啊!这————

这————货呢?金珠宝贝呢?」

他指着杨志,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哭腔:「杨提辖!杨提辖!你是押运的正管!你————你倒是说话啊!这————这如何是好?如何向恩相交代啊!」

两个虞候也挣扎着爬起,面无人色,看着失魂落魄的杨志,又惊又怒。

其中一个指着杨志骂道:「杨志!都是你这厮!端的不会带兵!只顾催促赶路,把军汉们累得半死,又不知防备!那酒————那酒分明就有问题!你却不听劝阻,还要吃,也引着我们都吃了!如今失了生辰纲,你这罪魁祸首,难辞其咎!」

众军汉也陆续醒来,听得生辰纲已失,个个吓得魂不附体。想起一路所受的鞭打责骂,此刻恐惧尽数化为怨气,纷纷鼓噪起来:「如今正是怎地好?」

「他疑神疑鬼,却偏偏中了贼人的道!」

「那伙贩枣子的客商,还有那卖酒的汉子,分明就是一伙强人!杨提辖眼瞎了不成?」

杨志听着耳边官兵的指责、谩骂和绝望的哭泣,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生辰纲确凿无疑被劫!这干系,天大!这罪责,如山!老都管和众人只是叫苦,互相埋怨,乱做一团。

杨志猛地擡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扫过那些怨恨惊恐的面孔,又望向空荡荡的冈顶和苍茫的暮色。

一股穷途末路的悲愤和决绝涌上心头。

「罢!罢!罢!」杨志仰天长啸三声,啸声中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悲凉与不甘H

他愤懑道:「如今闪得我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待走那里去?不如就这冈子上寻个死处!」

他撩衣破步,望着冈下便要走。

然而,就在他欲寻短见的刹那,心中念头急转:「爹娘生下我,堂堂一表,凛凛一躯,自小学成十八般武艺在身,终不成只这般休了?比及今日寻个死处,不如日后等他拿得着时,却再理会。」

想到此处,杨志眼中那死志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决绝与不甘。

他猛可醒悟,拽住了脚,不再看任何人一眼,更不管身后众人的哭喊推诿。

想要指着这群腌攒大骂:都是你这厮们不听我言语,因此做将出来,连累了我!

可嘴唇动了动,叹了口气,一直下山冈子去了。

老都管、虞候和众军汉眼睁睁看着杨志消失在暮色笼罩的山路尽头,面面相觑,欲哭无泪。

那十四个人直到二更方才得醒,一个个爬将起来,口里只叫得连珠箭的苦。

老都管道:「你们众人不听杨提辖的好言语,今日送了我也!」

众人道:「老爷,今日事已做出来了,且通个商量。」

老都管道:「你们有甚见识?」

众人七嘴八舌说道:「是我们不是了。古人有言:火烧到身,各自去扫;

蜂虿入怀,随即解衣。」

「若还杨提辖在这里,我们都说不过,如今他自去得不知去向,我们回去见梁中书相公,何不都推在他身上?」

老都管一愣:「如何推?」

众人纷纷出主意:「只说道:他一路上凌辱打骂众人,逼迫得我们都动不得。他和强人做一路,把蒙汗药将俺们麻翻了,缚了手脚,将金宝都掳去了。」

老都管道:「这话也说得是。我们等天明,先去最近清河县官司首告,留下两个虞候,随衙听候,捉拿贼人。

「我等众人,连夜赶回,报与梁中书知道,教动文书,申复太师得知。」

寒风如刀,刮过众人带血的伤口,带来刺骨的疼痛。茂密的枯树林暂时遮蔽了行踪,却也阻碍了脚步。

一行人互相搀扶,步履蹒跚,个个狼狈不堪。

晁盖捂着胸口,脸色煞白如纸,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胸骨的剧痛,额上冷汗涔涔。

刘唐赤发凌乱,胸前衣襟被自己呕出的鲜血染红大片,塌陷的胸骨让他佝偻着腰,每一步都疼得龇牙咧嘴。

阮小二,阮小五搀着阮小七。

吴用被白胜搀扶,一张斯文脸早已开了染坊,青的、紫的、肿的混作一团,尤其那裆下要命处,两条腿是半分也合不拢,叉着腿挪窝,八字脚走路。

一步三摇,每挪动一下,便牵扯得那要命处一阵钻心剜骨的剧痛,疼得他龇牙咧嘴「嘶——哈—一嘶——哈」地倒抽冷气,往日那羽扇纶巾、运筹帷幄的军师气派,早喂了野狗!

搀着他的白胜,虽没像吴用那般被重点「关照」了下三路,可被捆了半日,又惊又怕,此刻也是浑身骨头散了架,手脚软得如同刚出锅的烂面条。

自家走路都打晃,还得分出一膀子力气拖着吴用这半死的累赘,更是累得气喘如牛,一张鼠脸憋得蜡黄。

最惨是那入云龙公孙胜!一身道袍被扯得丝丝缕缕,比那叫花子的破袄还要腌臊三分,活像被一群野狗撕咬过。

他两只招子被迷烟呛得又红又肿,糊满了脓泪血丝,看东西如一片混沌模糊。

只得伸着两只手,在半空中瞎子似的乱抓乱摸,冷不防摔进坑里头破血流,最后还是阮小二看不过去,捡了根棒子给他探路。

眼见天色渐晚,暮色四合,寒气更重。

众人伤疲交加,急需落脚之处。

晁盖强忍胸痛,喘息着开口,声音嘶哑微弱:「兄弟们————我等这般模样行不得远路了————我有个至交好友,姓宋名江,表字公明————在城县做押司,为人最是仗义疏财扶危济困,江湖人称及时雨」我等且去他庄上————暂避一宿————求些疮药歇息歇息————」

【月票前二再加更,相差不多,老爷们,来保求鞭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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