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贺状元盟主加更二合一!武松劫生辰纲

进了厅房,史文恭垂手肃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讷讷说不出话,他婆娘则在一旁赔着小心,又是搬凳子,又是拿袖子使劲擦拭凳面。

大官人也不坐,只从怀里慢悠悠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银票,看也不看那妇人热切的目光,径直递向史文恭:「史教头,年关将近,衙门里操练辛苦。这点银子,算是今年的犒赏,你且收着,给家里添置些用度,也好让嫂夫人和孩子,过个安稳舒坦的肥年。」

史文恭看着那银票,喉头滚动,眼中闪过复杂的光,有感激,有羞愧,他深吸一口气,抱拳就要躬身:「大官人恩德,某————」

他话未说完,旁边那妇人早已按捺不住,眼疾手快,一把就朝那银票抓去,口中连声道:「哎呀呀!谢大官人赏!谢大官人————」脸上笑开了花,仿佛刚才那刻薄怨妇从未存在过。

眼瞅着她那手指头就要沾着银票边儿,大官人手腕子只轻轻一吊,那纸片儿便如活物般滑溜开去,依旧端端正正悬在史文恭鼻尖底下。

大官人面上笑容不改,温声道:「史教头,收着。」这一缩一递,端的微妙。

史文恭浑身一个激灵,如醍醐灌顶,登时悟了大官人的深意。

他猛地挺直了腰板,胸膛一腆,方才那点窝囊气早不知飞到哪里,再不看那婆娘,粗着嗓门,带着三分武夫的蛮横喝道:「兀那蠢婆娘!没半点规矩体统!大人赏我的体面,自有你汉子来领!」

说罢,这才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恭恭敬敬的从大官人掌中接过了那三百两雪花也似的银票。

那妇人被丈夫一喝,又见银票终是落入了史文恭手中,脸上笑容僵了僵,但旋即又被那巨额银票带来的狂喜淹没。

她立刻转向大官人,腰弯得更低了,脸上堆砌的感激夸张得近乎谄媚:「是是是!是我没规矩!当家的跟着您,真是祖上积了德了!这下可好了,冬至待客,定要好好置办,绝不丢当家的脸,更不丢大官人您的脸面!」

她嘴里的话像连珠炮似的,眼睛却忍不住往史文恭攥紧银票的手上瞟。

大官人看着那妇人眼中几乎要烧起来的贪婪,脸上笑意更深了几分。

他摆摆手,打断了妇人那滔滔不绝的奉承,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宽和:「嫂夫人也不必为那冬至待客之事发愁了。」

他目光扫过寒酸的小院,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添置几棵白菜:「你手里既有了这三百两,便去寻那上好的木匠铺子,打他几件上等紫檀、

花梨木的家生,务必要雕花刻朵,描金嵌宝的。」

「再雇上几个手脚麻利的干净小厮,把这屋里屋外,犄角旮旯,连那陈年的蛛网鼠迹,统统给我刮洗粉刷得锃光瓦亮!务必要体体面面,亮亮堂堂,撑得起场面才是。」

他话音顿了顿,如同锦上添花般,轻飘飘又撂下一句:「等会儿,我再打发府里伶俐的小厮,送一只上好的熊掌过来,并只肥獐子、山鸡、野兔,都是才猎得的鲜货。嫂子只管放手操办,保管叫你娘家人来了,脸上生光!」

那妇人一听「熊掌」二字,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眶来,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随即拍着手,如同得了天大宝贝的孩童般跳了起来,声音都尖利得变了调:「哎哟我的佛祖爷爷!熊————熊掌?!这————这如何使得!我娘家哥哥嫂嫂,便是京城里的小户人家,逢年过节能见着点羊肉已是稀罕,哪里敢想熊掌这等天物!便是能有只野獐子尝尝鲜,那都够他们在街坊四邻面前吹嘘半年的了!

大官人!您真是————真是活菩萨降世!我————我这给您磕头了!」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作势真要跪下去。

史文恭在一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自家婆娘这副丢人现眼、见钱眼开的模样,臊得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猛地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总算压住了妇人的癫狂:「聒噪什幺!还不快滚进去,给大官人倒杯热茶来!没点眼力见儿的东西!」

那妇人被丈夫一吼,非但不恼,反而像是得了圣旨,脸上堆着无比顺从的谄笑,忙不迭地对大官人福了又福,又对着史文恭也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嘴里连声应道:「是是是!当家的说的是!我这就去!这就去!大官人您稍坐,茶马上就好!!」说罢,,扭着腰身,脚步轻快得如同踩了风火轮,一溜烟钻进了灶房。

小院里只剩下大官人和史文恭二人。风雪似乎也小了些,只余下细碎的雪沫在空中飘荡。

史文恭盯着婆娘消失的灶房门帘,仿佛要把它瞪穿,这才长长地、沉沉地吁出一口浊气。

那浊气在冰冷的空气里凝成一股浓白的雾,久久不散。

他猛地转过身,对着大官人,那张黝黑刚硬的脸膛,此刻竟臊得像块生牛肉,布满了难以言喻的窘迫、羞惭,更有几分被人剥光了衣衫、赤条条当街示众般的狼狈。

他深深一揖,头几乎垂到胸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十二分的歉意:「大人,让您见笑了。拙荆————拙荆粗鄙无状,言语失礼,冲撞了大人,实在是无地自容!」

大官人却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嘲弄,反而伸出手,拍了拍史文恭那厚实如铁的肩膀。

他的目光落在史文恭那因常年握枪而布满老茧的手上,肃然道:「史教头在我心中,方才你被婆娘指着鼻子骂得擡不起头时那副模样——倒与你横枪立马,在阵前高喝「谁敢拦我」时的威风,颇有几分神似。」

大官人顿了顿:「只是这战场嘛————从演武场,换成了自家这方寸灶台罢了,为妻儿奔波有何无地自容!和横枪立马一般,都是大丈夫!」

这话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烫在史文恭心上!

是羞?是恼?是悲?是愤?是感激还是委屈?

百般滋味瞬间涌上喉头,冲得他鼻尖发酸,眼眶竟不受控制地一阵发热。

史文恭垂着脑袋,胸膛起伏,声音低沉、嘶哑,却如同铁锤砸在砧板上:「大官人!史文恭!愿为大人效死!!」

「效死」二字,从他那粗壮的喉咙里迸发出来,带着武将特有的血气,在风雪弥漫的小院里回荡。

这不仅仅是对银钱的感激,既有大官人对自身武艺的认可的伯乐之情,又有对自己选择这般生活的尊重...

大官人脸上那抹玩味的笑意终于收敛了些许,他深深地看了史文恭一眼,没再说什幺,只是又在他肩上拍了两下。

史文恭保持着躬身的姿态,灶房里,传来他婆娘哼着小曲儿、欢快地洗涮茶具的声音,与这小院里方才那「效死」的誓言,交织成一幅无比真实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的市井画。

「院内走走,我有些事问你。」大官人踱了两步,走入院中,靴底踩在院内薄薄的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等到史文恭擡起身子来跟上后说道」史教头,今日来此,除却看看你,还有一事要问你。」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鹰隼,直视史文恭,「若要在私底下,养上五十至一百精骑,人吃马嚼,披坚执锐,一应俱全,一年下来,需得多少银子打底?这马匹、甲胄、刀枪弓弩,又该往何处去寻?何处能买到真正的好货色?」

史文恭闻言,心头猛地一跳。豢养私兵,而且是成建制的精骑!这绝非寻常富户所为!

他立刻收敛心神,不敢有丝毫怠慢,抱拳沉声回道:「回大官人,养兵耗资甚巨,尤其是骑兵。这精骑,更是吞金兽。单说人马本身:一名精壮能战的骑手,月钱粮饷、安家抚恤,一年少说也得五十两往上;

一百人便是五千两。这还只是人头钱。」

他略一沉吟,继续掰算:「大头还在马匹装备。一匹堪战的好马,便是中等脚力,京城马市上也要二十两纹银。若求上等战马,翻倍不止。一百匹马,单是购置,便需五千两之数!」

「这马,每日精料豆粕、草料、马夫照料、钉掌医病,开销亦是不菲,一匹马一年少说也得二十两嚼用,百匹又是两千两。」

「再说装备,」史文恭眼神锐利起来,如数家珍,「骑兵着甲,轻则皮甲镶铁,重则铁鳞札甲,一套像样的,少则三五十两,多则百两、数百两!刀枪弓弩箭矢,骑兵长槊、手刀、骑弓、箭囊————一套下来,又是数十两。」

「再加上鞍辔、笼头、蹄铁、备用兵器、日常损耗修补————大官人,这五十至一百精骑,光是置办齐整,没个万两雪花银,绝难成事。往后每年的维持耗费,人马粮饷、装备损耗补充、马匹更替,再节省,也需近一万两银子打底!」

大官人听着这巨额数字,面不改色,仿佛在听人报菜价,只微微颔首:「慢慢来团练里轻壮人数也不够,先从二十至五十慢慢增多,银两你无需多虑。只管说,何处能买到真正顶尖的好马和上好的军械装备?京城马市,怕只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

「大官人明鉴!」史文恭点头,「京城马市,多是内地圈养或西域来的商队马,脚力耐力尚可,但论及真正的战场厮杀、长途奔袭、负重冲锋的顶尖战马,非北地良驹不可!辽金之地,尤其金国女真所出的海东青」、铁蹄骢」,才是马中翘楚,筋骨强健,耐力惊人,冲锋陷阵,无往不利!」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秘闻的意味:「北地马贩往来确有,但多是零星几匹,或是次等货色充好。想要成批量的、血统纯正的金国上等战马,乃至配套的精良军械装备————京城内外,明面上几乎没有门路。」

大官人眉头微挑:「哦?那暗地里呢?」

史文恭深吸一口气,仿佛要说出一个禁忌的名字:「大官人,有一处地方,只要银子使够,莫说成批的金国血统战马,便是全套的骑兵重甲、强弓硬弩、精铁刀枪,甚至————」

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甚至金国铁鹞子」(重甲骑兵)、铁浮屠」(人马俱披重甲的重骑兵)、拐子马」这些独门军国重器的打造法子和成品,只要价钱到位,都能给您弄来!多的不敢说,几十匹不在话下。」

此言一出,饶是大官人城府极深,眼中也掠过一丝精光:「何处有这等手段?莫非是————边镇军将走私?」

史文恭摇摇头,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在这风雪小院里却字字清晰:「非是官面。此地唤作——曾头市!」

「曾头市?」大官人重复一遍,这个名字自己到有印象,只是自己从前都是模糊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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