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大官人回来了!!!

「我兄弟二人今日之微末前程,焉知不是二位掌柜的明日之阶?尽心给大爹办事,前程自有大爹擡举!」

这话一出,徐直和傅帐房心头俱是一震,如同醍醐灌顶!

是啊,来保自不必说,连玳安都能一跃龙门,自己若忠心办事,何愁没有前程?

两人眼中瞬间爆发出无比热切的光芒,连连点头哈腰,口称:「是极!是极!来保老爷金玉良言!小的们定当肝脑涂地,绝不敢有半分懈怠!!」

玳安正洋洋得意,挺着刚有了官身的细腰杆子,也想学着来保的腔调说几句场面话,显摆显摆。

谁知话头刚滚到嗓子眼儿,大官人反手就是一记「刮子」,带着风声,「啪」地一声脆响,结结实实甩在他后脑勺上,打得他脖子一缩,那点子得意劲儿瞬间烟消云散。

「聒噪!」大官人眼皮都没擡,不耐烦地斥了一句,「好了,都别杵着了,起来吧。」

他目光如电,猛地钉在徐直脸上:「徐直,听真了:官服规制、尺寸,一丝一毫都在这文书里。你,立刻!去把铺子里那几个老裁缝,给我从被窝里揪出来!点上通宵达旦的灯烛,备齐最上等的贡缎、金线、银针!」

「今晚!就算把眼珠子熬瞎了,也得把这三套官服给我赶出来!针脚要密,补子要活,一丝儿差错都不许有!」

「明儿一早,天蒙蒙亮,」大官人伸出一根手指,几乎戳到徐直的鼻尖,「我要看到这三套官袍玉带,整整齐齐、分毫不差地摆在老爷我面前!听见没有?!」

徐直一听,这关乎东家和新晋两位「老爷」明日的体面,更是关乎自己脑袋在脖子上安稳不稳的大事,哪里还敢喘半口粗气?

他「噗通」又跪下,把胸脯拍得如同擂鼓:「老爷放心!咱们铺子就是吃这碗官服饭的,熟门熟路,小的今晚就钉在铺子里,眼珠子一眨不眨盯着!保管明儿一早,妥妥帖帖、恭恭敬敬送到您老案头!」

「嗯!」大官人鼻腔里哼出一声算是应了,不再多言。

带着来保与玳安,袍角带风地出了绸缎铺。

西门大官人领着来保、玳安,一路意气风发,马蹄嘚嘚回到府门前。

早有那伶俐的小厮,撒丫子飞跑进去,扯着脖子,声音尖利得能划破夜空:「老爷回府喽——!老爷回府喽——!」

这一嗓子,活像滚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整个内宅「轰」地一声就炸开了锅!

月娘正歪在暖炕上,就着明亮的烛火翻看帐册,闻言心头一跳,忙将手中册页一合,拢了拢一丝不乱的鬓角,脸上瞬间堆满喜色,趿拉着软底鞋急急就往外迎。

那厢房里,潘金莲正对着菱花镜描眉画鬓,李桂姐和香菱几个在廊下磕着瓜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听见动静,一个个脸上如同变戏法似的,霎时堆起十二分的欢喜,莺莺燕燕,环佩叮当,簇拥着月娘,脚步匆匆,直往仪门处涌去。

刚走到前厅穿堂口,正撞见西门大官人龙行虎步,裹着一身寒气闯将进来。

他满面红光,虽带着仆仆风尘,眉宇间那股子睥睨一切的跋扈意气却怎幺也压不住,比往日何止精神了十分!

身后跟着的来保、玳安,更是把胸脯挺得老高,肚子腆着,脸上那层极力想按住的得意,如同新刷的桐油,亮得晃眼。

月娘为首,领着身后一片花枝招展,齐齐蹲身道了万福,声音甜得能沁出蜜来:「老爷一路辛苦。」

大官人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眼前这片锦绣堆、温柔乡,心中那股子畅快:「辛苦?哈哈哈!月娘,这一趟辛苦.值!太值了!」

玳安在大娘当前,终于忍不住插嘴:「大娘,咱们西门家,从今往后,是真正的改换门庭,一步登天了!朝廷天恩浩荡,特授大爹——」

他故意顿了一顿,才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宣告:「山东提刑所理刑副千户!正儿八经的——五!品!官!身!」

「五品官身?!」

这消息活似九天霹雳,裹着火星子砸进脂粉堆里,「轰」的一声就炸开了锅!

月娘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响,像被谁用金瓜锤敲了天灵盖,随即一股滚烫的狂喜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心口那只鹿儿「咚咚咚」撞得肋骨生疼!

脸上那端庄持重的神色再也绷不住,如同春日河冰乍裂,「哗啦」一下绽开笑来。

她双手合十,连念佛珠都忘了捻,脱口而出:「阿弥陀佛!佛祖显灵!菩萨保佑!官人!这…这…这可是天大喜事啊!」她激动得语无伦次,眼角竟有些发潮,慌忙用帕子去按。

吴月娘尚能强撑着主母的体面,念佛称颂。可潘金莲、李桂姐、香菱这三个从泥地里爬上来的,哪里还按捺得住骨子里的狂喜与攀附?

那泼天的富贵和陡然拔高的身份带来的眩晕,如同烈酒灌顶,瞬间冲垮了她们那点可怜的矜持!

「我的爹爹!我的活菩萨——!」潘金莲第一个扯着嗓子嚎哭出来,那声音又尖又媚,带着勾魂摄魄的哭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她带着一股香风,直扑到大官人脚边,「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的青砖地上,两条白生生的玉臂如同藤蔓,死死绞住了大官人的一条腿,蹭来蹭去。

眼泪混着胭脂水粉,如同断了线的红白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瞬间就在那华贵的锦缎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她仰起那张精心描画、此刻却哭得梨花带雨的脸蛋,抽抽噎噎,嘴里却像抹了蜜,又嗲又媚地撒娇:「爹爹!奴的五品大老爷!奴的魂儿都要欢喜得飞出来了!奴就知道,跟着爹爹这样的真龙,早晚能攀上那凌霄宝殿!」

「爹爹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奴…奴就是爹爹脚底下的一块烂泥巴,爹爹想怎幺踩怎幺碾怎幺揉,奴都欢喜得紧…」

她一边哭诉,一边把大官人的腿抱得更死,仿佛那是通天的梯子:「看往后那些嚼舌根的老虔婆,还敢不敢斜眼瞧奴她们还咒奴是克夫的扫帚星」

想到昔日受的腌臜气,金莲儿「哇」的一声,哭得越发惊天动地,委屈得像是受了天大的冤屈。

李桂姐也「咚」地一声,双膝砸地,抱住了大官人另一条腿,哭得情真意切,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老爷!奴的爷!奴自打落在那火坑里,懂事起就只想着一件事——脱了这身官妓的贱皮!可慢慢大了,心也死了,只当自己就是那烂泥塘里的蛤蟆,千人骑、万人跨,天生就是卖笑卖肉的下贱胚子!」

「何曾…何曾敢做那白日梦…梦里也不敢想,有朝一日能进了这高门大户,成了…成了堂堂五品青天大老爷的枕边人!」她哭得浑身发抖,仿佛要把前半生的屈辱都哭尽。

香菱性子最是纯钝,反应也慢了一拍。

她那张精致的小脸早就被泪水洗得透亮,慌忙也跟着跪下,可眼前两条大腿都被占了,她可怜巴巴地只能扯住大官人袍子的下摆一角,攥得指节发白,激动得小嘴张了几张,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发出「呜呜…嗯嗯…」小猫似的呜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这憨态倒把大官人逗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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