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如洪钟,震得茶盏嗡嗡轻响。
蒙道上朋友抬举,送了个诨号——‘玉麒麟’!”
话音落处,他脊梁骨仿佛又挺直了几分,一股麒麟踏云、睥睨四方的凛然气魄沛然而出,将这小小的雅间都塞得满满当当!
“师……师兄?”西门大官人乍闻此言,心头猛地一跳,对如此偶遇,面上露出三分错愕,七分茫然。
这是卢俊义,那旁边的就是燕青了。
“且慢!”卢俊义一声断喝,眉头一皱:“卢某这双招子,在江湖风浪里滚了半辈子!见过扯虎皮做大旗的,见过冒名顶替充好汉的!可敢把脏手伸到我‘玉麒麟’师门头上,冒充我恩师周侗门下的——你是头一个!”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股磅礴如山岳般的压力骤然爆发,笼罩整个雅间:“我那恩师周侗,乃当世武学泰斗,收徒之严苛,人所共知!卢某自大名府负笈投师,十年寒暑,不知流尽多少血汗,方得恩师首肯,列入门墙!”
“你这声师兄,倘若不给我一个说法,休怪我不给情面!!”
最后一句,声如洪钟,杀气凛然!
那份对师门声誉的极度维护和对冒名者的深恶痛绝,让他如同被触怒的麒麟,须发皆张!
侍立一旁的燕青,脸上的风流笑意早已消失无踪,眼神锐利如鹰隼,一只手已无声无息地按在怀中匕首,蓄势待发!
面对卢俊义骤然爆发的恐怖气势和冰冷刺骨的杀意,西门大官人脸上却并无半分惧色,反而在最初的“惊愕”之后,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无奈笑意。
他缓缓坐回座位,迎着卢俊义那几乎要将他洞穿的目光,从容不迫地从怀中贴身内袋,取出那周侗给自己的信物。
西门大官人双手将玉佩轻轻放在紫檀茶案上,推向杀气腾腾的卢俊义,声音平静:“师兄息怒。是非曲直,此物可为凭证。师兄请看。”
卢俊义的将玉佩抓在掌中!
入手温润,熟悉的纹路瞬间唤醒了深藏的记忆!
“师弟!你…你真是师傅新收的…师弟?”卢俊义的声音充满了巨大的惊喜和急切,那份属于“玉麒麟”的骄傲与冷厉瞬间被发自肺腑的狂喜冲散!
他再也按捺不住,霍然起身,大步绕过茶案,一把紧紧抓住了西门大官人的双臂,那份热切与亲厚,如同久别的至亲重逢!“快!快告诉愚兄,你姓甚名谁?师傅他老人家…如今身体可还康健?饭食可还香甜?”
麒麟归巢,终见同源手足!
燕青在一旁看着主人失态,眼中也满是释然与笑意,悄然松开了按刀的手,恢复了那风流倜傥的模样,执壶为两位激动相认的师兄弟重新斟满了热茶。
卢俊义紧紧攥着大官人的臂膀,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待西门庆自报家门,言明乃是清河县西门庆,并简述了与周侗的师徒缘分后。
卢俊义脸上狂喜之色稍敛,化作一声深沉悠长的叹息,那叹息中充满了敬重与一丝难以言喻的遗憾:
“唉!师傅他老人家既已到了京城地界,为何…为何不来寻我?卢某这大名府的家业虽算不得富贵弥天,但奉养恩师,承欢膝下,让老人家颐养天年,却是绰绰有余啊!”
他语气真挚,拳拳之心昭然若揭,那份对周侗的孺慕之情,绝非作伪。
随即,他眼中又流露出无比的欣慰与一丝难以掩饰的羡慕:“至于那位小师弟…愚兄倒是收到过恩师的书信提及。师傅赞他天资卓绝,心性纯良,更难得一片忠肝义胆!能让恩师在晚年破例收为亲传衣钵的弟子,必是人中龙凤,国之栋梁!愚兄虽远在河北,亦为之欣喜!”
提及这位“小师弟”,卢俊义语气中满是推崇与与有荣焉的自豪。
感慨稍歇,卢俊义话锋一转,带着几分关切与好奇看向西门庆:“师弟,你既是清河县人士,此番来到这东京汴梁,所为何事?若有愚兄能帮衬之处,但说无妨!你我同门之谊,不必见外!”
他语气豪爽,透着北地汉子的直率与义气。
西门庆将此行的核心目的和盘托出:“不敢瞒师兄。小弟此次进京,实为手头这盐引提前兑换寻个出路。小弟在清河也有些营生,只是这盐引数额不小,需寻个大主顾,方能尽快兑现。”
卢俊义闻言,那双原本因师门情谊而温和的朗目,瞬间精光四射!
他猛地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脸上绽放出巨大的惊喜,声如洪钟地笑道:
“哈哈哈!妙!妙极!这真是天寒地冻送暖炉,久旱逢甘霖——来得正是时候啊!”他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西门庆,那份商海沉浮多年练就的精明与此刻的豪情完美融合:
“师弟!你这兑换官单,卖与师兄我吧!实不相瞒,师兄我卢家在大名府及北地各州,做的就是马匹、盐、茶这等大宗货殖的买卖!南盐北贩,正是我卢家商路的重要一环!你这官单于我而言,正是雪中送炭!”
卢俊义大手一挥,气势豪迈,直接报出价码:“师弟放心!师兄绝不让你吃亏!市面行情,愚兄最是清楚!师兄我出一万五千两白银!多出二千两圆你我师门偶遇情谊!现银交割,绝无拖欠!你看如何?”
他报出这个远超西门庆预期的价格,眼神坦荡而自信,既是给同门师弟的见面厚礼,也显示了他卢家商行雄厚的实力和做事的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