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这具精悍的躯体上,遍布着伤痕,有未散的拳印,有着刀劈斧砍,最为严重的,却是一道自左肩至右胯,几乎将其斜切两半的剑伤。
肉眼可见,所有伤口处,密密麻麻的肉芽在蠕动着,可却仍是无法修补,甚至于,血流不止。
一个个医师心惊肉跳的为他刮骨、上药,仅仅是看着,都觉得痛入骨髓。
「犹记得,上次伤的这般严重,还是七十余年前啊……」
看着铜镜映出的一身伤痕,方征豪冷硬的神情有着刹那的恍惚。
百窍开,诸伤褪,数十年里,他几乎再未从自己身上看到过如此多的伤疤了。
「这样的伤……」
风君子眉头一拧,有些心惊。
方征豪不以横练见长,可身为军中宿将,大宗师级高手,其人的横练自不会差。
流血不止,伤口不合,出现在他的身上,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不过了。
「三年百战,数十次险死还生,待得战罢,流积山已被血色染红,如血残阳中,
我已无法在那尸山中,找到哥哥们的尸骨了……」
几个药师额头见汗,忙碌完,纷纷退出去,房间中,方征豪似在回忆,又似在自语。
「一门十将,九人战死。大将军,诚不负国……」
风君子长叹一声:
「只可惜,风某发出去的信件,石沉大海,朝廷处,毫无动静,麟龙府,也无回应……」
「老王爷……」
方征豪沉默一瞬。
「满朝蝇营狗苟之辈,哪知什么国雠家恨?可笑那干亨皇帝,还想要藉机剥夺赵王爷的军权,全不知,拦山破,则国破!」
风君子冷笑,叹息:
「只恨当年赵王爷,临门一步,止住了脚步,如果他坐上那个位置,如今只怕大不一样……」
「当年事,太过复杂,非他不取,而是不能。」
缓缓着甲上身,方征豪面无表情:
「彼时的老王爷,还未有后来的绝世武力,而那老皇帝,比之干亨还要狠辣……」
时至如今,每当提及此事,仍有无数人扼腕叹息,他,心中何尝没有遗憾?
数年鏖战,百场拼杀,多少人满门死绝,可唤来的,却是个踩着龙椅求长生的新皇。
谁能甘心?
「可惜,可惜……」
风君子连连摇头。
方征豪不答,披甲持枪,就要出门:
「风雪将停,那群狼崽子,只怕又要冲关了。」
风君子突然发问:「大将军,若果真无援,伱当如何?」
「该如何,就如何。」
淡淡的看了一眼风君子,方征豪跨步离开,风雪中几个起伏,已然落于城墙之上。
「谁说我白州无豪杰……」
立于门口,风君子默然一叹。
有回应自不远处回响:
「这话,似乎是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