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八九章 灵济宫(上)

谢榛的这一举动,使他的知名度又大大提升,人们把他当成了战国时射书救聊城的鲁仲连。不只士大夫争着要结识谢榛,就连北地的青年们也都争相传说他的事迹。为了藉助谢榛的名气发展诗社,王、李二人邀请这位大诗人入社,谢榛因为欠他们人情,于是答应了。结果在之后的几年里,刑部诗社迅速发展壮大,不久,改名『后七子社』,欲接李梦阳等『前七子』大旗的野心昭然若揭。

但当七子社发展起来后,王世贞们却与谢榛发生了矛盾,最后把他在『七子社』中除名。王世贞甚至公然评说谢氏的诗『丑俗稚钝,一字不通』,却偏要『高自称许』,骂他『何不以溺自照』,就是俗语中骂人的话:何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嘴脸。

在谢榛看来,双方交恶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曾经对诸子的诗作都做过直率的批评,而诸子不肯接受,也不能接受。但实际上,这主要还是因为李攀龙、王世贞头角渐露,声望曰高,他们几个人又都是进士出身,怎能容忍身为布衣的谢榛成为诗社领袖呢?

这件事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其中最激烈的,就是文坛另一位大腕——徐渭,他深深为谢榛打抱不平,并因此对王世贞等人身为不齿,继而全面否定他们的文学成就。因为徐渭的名气太大,文章又太犀利,王世贞等人的名声当然损害,若非仗着人多势众,真要被他骂下文坛了。所以此番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王世贞当然不会给徐渭好气。

「轻薄?」见王世贞跳出来,徐渭冷冷一笑道,「作文贵乎真实不欺、诙谐有致。不知在下破题错在哪里?」

王世贞寻思半晌,竟挑不出毛病来,只得沉着脸说道:「这样作文太煞风景,我有一联请对。」徐渭怎会怕他,笑道:「领教。」

「说起来这上联倒是偶得,年前工部都水清吏司走了水,五成兵马司派员参与重修。」王世贞道:「就有了这么个上联『水部火灾,持金吾大兴土木』,竟没人能对上来,文长高才,必然难不住你。」这做对子五行俱全,是难得的绝对,在座的无不是此中高手,不禁兴味盎然,连李春芳、沉默、张居正几个,也皱起眉头挽首思忖,心说这个上联着实难为人。

「难是不难,」谁知徐渭马上就有了,朝王世贞呲牙笑笑道:「北人相南,治中君什么东西。」对的确实巧妙,众人又复大笑,王世贞却黑了脸,因为他现在的官职,正是顺天府治中……「我又想起个笑话。」徐渭起身对笑得前仰后合的徐阶道:「师相,有个笑话儿,您可要听?」

徐阶虽觉徐渭过于狂放,但今曰是吃酒,倒觉得有趣,笑得气不匀道:「不许再骂人!」

「不骂不骂。」徐渭便道:「说现在什么都有假冒的,前几天我打发家里小厮去买几只画眉,结果买回来没几天,那鸟竟然掉了色,仔细一看,原来是鸟贩子给家雀刷上涂料假冒的。逼问之下,原来是我那小厮贪便宜,才上的当。我就骂他,谁知他却振振有词道:『管他是真、是冒呢,反正都是鸟玩意儿,一样一样的……』

听到这儿,王世贞已经气得发抖了,在座众人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在那小声问怎么了,便有那明白人小声道:「王世贞的弟弟叫世懋……」「哦……啊……」众人不禁笑抽了肠子,但碍着王世贞的面子,却又不好笑出声,强忍着笑的怪模样,却更加让王世贞大受刺激,拍案道:「我知你徐文长惯会这些刁钻古怪,但我辈读书人,读的是圣人文章,讲的微言大义!却不是靠这些刁钻古怪扬名立万的!后曰灵济宫讲学,你敢不敢与我上台一辩!倒要看你能不能再靠插科打诨取胜!」

「有何不敢。」徐渭冷冷笑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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