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悄悄看了赵无眠一眼,又移开视线,她心想:
赵无眠这人,明明对虚名还不在乎,常人为他塑金身立太庙,他一脸麻烦,结果偏偏又在乎这点名分……
沈湘阁杏眼微眯,望着眼眸迷离的孟婆,忽的一笑……约莫是在琢磨怎么在榻上欺负自己这位师姐。
“驾!”
蹄哒,蹄哒。
马蹄在京师官道外响彻,一白衣女侠腰挎长剑,骑着高头大马,在官道尽头遥遥策马奔来,马蹄扬起道路灰尘,在晨光中朦胧散开。
慕璃儿手握缰绳,一席白衣多了几分风尘仆仆,但素手轻抚怀中包裹,又不免展颜一笑。
江湖散落的东皇碎片并不多,如今三宗六派大半都是赵无眠的势力,还有太玄宫,苍楼帮忙,想集齐也费不了多少功夫,倒是比她想象中更为顺利。
如今京师近在眼前,慕璃儿不免想到……自己的情郎回来了吗?
待入了城,她翻身下马,牵马而行,走在街上,却瞧街头红灯招展,绸缎悬挂,与当初赵无眠成亲时,装扮近似。
慕璃儿柳眉轻蹙,牵着马,站在街边酒铺旁听一会儿,才知赵无眠早已回京,此刻正在紧锣密鼓,筹备亲事。
甚至连大名单都报了出来,太后娘娘沈南歌,萧远暮,洛湘竹……都是熟悉的名字。
听了一阵儿,竟听得自己的名字也在其列,慕璃儿不免俏脸一红,低声自语几句‘师门不幸,师门不幸’后,红着脸连忙离去。
入了宫内,没走几步,她便被宫女迎去坤宁宫,在廊道间,她瞧见赵无眠推门走出。
两人对视一眼,当即快步走近,慕璃儿已有几月不曾与情郎相见,不由搂住徒儿的脖颈,嘻嘻一笑,却带着些许结巴羞赧。
“你何时回京?为何这么快便,便想成亲?”
“六月初回来的……以我如今的威望功绩,定是想娶谁就娶谁,那咱们还拖延什么?趁早有了名分也好。”
赵无眠不免一笑,“好在师父回来了,我还琢磨你在江湖会不会碰见什么麻烦。”
“中原武魁快被你杀了个遍,为师这武功,能碰见什么麻烦?浪费这么多时间,主要还是在找……”
两人说了几句,萧冷月便自坤宁宫中探出上半身。
她发丝盘起,点了胭脂,竟已画上红妆,艳丽动人,瞧见慕璃儿,朝她微微招手。
“快来试妆,今晚你画什么样,明日成亲时,便是什么样,可得多试几种妆容风格。”
“明日?”
“我们可等了许久……不过慕剑主舟车劳顿,再等几日也无妨。”
“明日拜堂就挺好……”
说什么江湖女子不拘小节,可那是在没得选的情况。
若赵无眠是一介江湖浪子,给不了慕璃儿安稳自在的生活,那她也不会在乎什么亲事……赵无眠去哪儿,她便去哪儿。
可如今既然有好的条件,那她自是不免期待迫切。
屋内,也是装点成婚房模样,窗纸贴上红纸鸢,灯笼屏风,床铺被褥也都换做红色。
桌上甚至已摆上象征多子多福的瓜果。
一瞧此景,慕璃儿又凭空紧张。
紧张的人不止她一个。
观云舒,洛湘竹也坐在桌前,正试着嫁衣,却腰杆笔直,坐姿端庄,双手紧紧相握,放在腿上,一动不动,似是人偶。
洛朝烟作为成过亲的‘大妇’,自有经验,相比其余姑娘,倒是自在不少,一副过来人的成熟模样,说着些成亲时的感受与规矩。
赵无眠站在廊道间,却没进去……他本就是被赶出来的。
姑娘们嫌弃他在一旁这儿看看那瞅瞅,羞得慌。
宫外有脚步声传来,太后娘娘与萧远暮刚才沐浴一番,皆盘起发丝,自步辇而下。
三人在廊道中朝坤宁宫走去,赵无眠在一旁说:
“我和朝烟成亲时,从香山策马绕着京师走了一圈,咱们到时候也一块……”
话音未落,太后娘娘侧眼看他,神情极为严肃,双手交迭在小腹,气质雍容华贵,朱唇轻启口中却道:
“侯爷别在乎这些麻烦规矩……你最好什么也不干,好生休息,待洞房之夜,把体力留在该用的地方,这次姑娘多,但本宫还是要最少五次,明白吗?”
洛朝烟成亲时,太后开口闭口就是宫里规矩,如今轮到自己,她又不讲究这些了。
这虎狼之词不免让赵无眠顿了顿,又看向远暮。
萧远暮是真不讲究这些,闻言随意摆手,“我无所谓,你看着处理吧。”
“湘阁那丫头又去哪儿了?”太后娘娘问。
“不知……孟婆也不在,她们师姐妹,时常吵架,但感情肯定不错,如今估摸待在一块。”
“湘阁可不会让人省心……”
太后低声自语着,同萧远暮走进坤宁宫,开始试起嫁衣妆容,只是没一会儿萧远暮又开始和洛朝烟吵起架来。
赵无眠站在外面,发觉自己这向来无法无天的人,在此事竟反而成了最在乎规矩的那个。
不过太后娘娘都如此说,其余姑娘也是这个意思,那的确无需太奢华。
规矩不重要,他们成亲这件事才重要。
很快的,明日拜堂。
这亲事传出去后,燕王,慕家的长辈,以及小西天的洞文方丈,苏青绮的娘亲早已来了京师,由沈家招待。
成亲的人很多,可他们的长辈,却没多少。
江湖儿女,大多如此。
相比于上一辈人,他们这一辈,显然是要美满许多。
招待一日,入夜之后,深宫红灯如洗,来往宫女又换上嫁衣,都在高兴。
倒不是因为领了赏钱,而是眼瞧侯爷竟娶这么多夫人,那未来若看对了眼,她们是不是也有一番机会?
哪怕没名分,单是同侯爷云雨一,也是好的呀。
坤宁宫内,赵无眠身着红衣,走在廊道间。
同燕王他们喝了些酒,不免稍显晕乎,但内息一震,当即没了醉意。
按长幼尊卑,赵无眠理应最先同姨娘洞房,但若是如此,他就在曾冷月,宫里两地儿跑。
姑娘们嫌浪费时间,便商量着让萧冷月和太后娘娘一块洞房。
她们俩儿无外乎第一第二的差别,大不了洞房时,先撑霆裂月一番,再顶撞太后,也不算坏了规矩。
赵无眠斟酌间,脚步却忽得一顿,推门一瞧,却间太后娘娘那凤榻,早已被换成了即便睡十几个人也不在话下的婚床。
所有姑娘竟都身着款式不一的嫁衣,坐在榻上,盖着红盖头,坐姿端庄,静静等在这里。
烛火轻摇,嫁衣正红,时值摇红。
赵无眠关上房门,打量她们几眼,语气不免错愕几分,“你们这是……”
只有洛朝烟与季紫淮没穿嫁衣,她们自不会在这时儿抢其余姐妹的风头。
季紫淮坐在小案前,素手捏着一块糕点,腮帮子微鼓,细嚼慢咽,口中则道:
“我们商量过了,洞房也就一晚,过了今夜,太阳升起,可就没了洞房之夜这一韵味……为了省些时间,不如就在一块了,反正这床够大,省得你来回跑。”
洛朝烟微微颔首,俏脸微红,暗道一声还好她成亲得早,否则在一众姐妹面前洞房,可不知该有多羞人。
她提起金制秤杆,递给赵无眠,微微一笑,“好啦侯爷,选吧。”
“选什么?”
“她们可都盖着红盖头,你在撩盖头前,可得先说出她们的名字……”
“这是什么规矩?”
“我们的规矩。”
“若没认出,有什么惩罚。”
“没惩罚,但肯定会有人难过……比如姐姐,你若没认出她,她肯定会哭。”
“?”
洛湘竹坐在床沿,本就羞得不行,如今洛朝烟又说这话,让她不免娇躯微颤,偏头看向洛朝烟的方向,示意她别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