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眠眼神微冷,‘漆黑分身’在空中一个回旋,没入他的体内。
后他的脊背猝然涌出一抹黑线,贯入地砖,竟是让赵无眠在空中拉出一道直角,撞在地砖,以近乎蛮横的方式卸力,恢复重心。
继而他长靴踏地,动作却行云流水,旋身抬腿,一记蝎子摆尾,长靴重重抽在乌达木的侧脸。
只听‘砰’的重响,即便乌达木的横练功同样不俗,可也不免头颅侧去,眼角余光却看赵无眠顺势身形下压,单手握拳提在小腹。
后他整个人如弹簧般骤然自原地弹起,不等乌达木向侧倒飞,他的上勾拳便已重重砸在乌达木的下巴处。
“就你会用拳掌功夫!?”
砰!
乌达木似白日飞鸿,砸在拜火宫的飞檐之上,屋砖炸裂,可偏偏在此之前,殿内绫罗绸缎刚好飞舞而来,似无数张大网,意欲接住乌达木。
即便最后不外乎‘撕拉’几声,绸缎撕裂,可仍旧为乌达木缓去不少力道。
一招得利,赵无眠见状心底却暗暗蹙眉……这一拳的手感,不对劲。
便如他方才那一剑般。
乌达木刚一缓过神来,只见赵无眠整个人已拔地而起,抬手射出一根内息铸就的漆黑丝线,意欲缠住乌达木脖颈。
可偏偏此刻有一四溅碎石,挡在乌达木身前,虽眨眼便内息刺穿,可还是为乌达木争取了一瞬时间。
让他抬手一掌拍在身下,整个人向侧翻去,抬手拍地躲闪开来,身形伏龙卧虎,在屋檐黑色瓦片上拉出三道丈余长的痕迹,向侧爆退。
咔咔咔————
瓦片纷飞,乌达木卸去力道,抬起下压手掌,缓缓起身,五指虚握,抖落漆黑粉尘。
赵无眠紧随其后落在火神金像的头顶,收剑入鞘……这火神金像,早已向侧倒塌,砸落了半边宫闱。
一人站在尚且完好的宫闱屋檐,一人站在金像头顶,四周建筑破破烂烂。
他们相对而立,凝视彼此,却不约而同,没再出手。
“你的运气……似乎不错。”赵无眠意有所指道。
远处的苏青绮已是紧咬下唇,根据阿苏尔送来的情报,他们知道这是为何……
传国玉玺……这件九钟,传闻间可执兴亡,改命数。
用人话讲,便是操纵气运……谁有了它,便可称之为真正的‘天命之子’。
天命所归!
寻常人得到它,不会调用,说不得还会让自己变得倒霉……可乌达木拥有传国玉玺,早有近百年。
早就钻研透了……他对这所谓的操纵气运之法,绝不可能弱于赵无眠的时空之术。
这可比时空之道,要更为晦涩玄乎,但奈何乌达木修行的时间远胜赵无眠,足足百年。
当然,便如赵无眠使用时空仙术时,会遭其反噬,乌达木此招定不可能如臂使指,随意调动。
否则他早便成这天下之主。
但乌达木调动时,定也不过心念一转,一瞬便可起效。
当初乌达木在太原,没被晋王的火药当场炸死,甚至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便是靠着一瞬之间的‘运气好’。
运气好,不算什么,可若太好,就足以决定许多事……会让乌达木的每次攻击,总会落在赵无眠最为薄弱的地方。
会让赵无眠每次出剑,总是难以触及他。
会让他次次因各种缘由,化险为夷。
若做不到这些……那就只能证明,运气还不够好,乌达木还得练。
世界天地,旗帜建筑,目之所及,所有的一切,都在为乌达木摇旗助威,都在尽可能为他规避一切风险。
就连周围席卷的风势,也会随着乌达木的每一次出拳,拂在他身后,为他增添一份力道。
乌达木并未否认,“是又如何?传国玉玺,便是如此。”
他轻声道:“所以你杀不了我,赵无眠……谁也杀不了我,天地不允我死,你武功再高,终究只是凡人之躯,如何抗衡天地命数?”
赵无眠沉默以对。
乌达木面上不禁浮现一丝笑意。
两人高站拜火宫之上,白石广场下的万余教众,乃至内外两城中的市井百姓,眼力好者,皆可瞧见屋顶上有两个黑点,似是两道人影。
拜火城中,不免有人抬眼眺望,后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得议论纷纷,满城哗然。
天空,烈阳正赤。
赵无眠闻听此言,只是默默抬眼,望着澄澈天空,似是埋怨上天为何如此偏心。
总言天道无情,可这高天偏偏垂青于乌达木。
乌达木静静望他。
乌达木很欣赏赵无眠,打心眼里希望他知晓此事,不再抵抗,缴械投降。
但天地站在他这一边,气运站在他这一边,所有的一切,都会向他施以援手,唯独赵无眠不会。
高天立于乌达木身后,一同敌视着赵无眠……那他自该对高天抱以敌意。
搅乱天地。
赵无眠忽的抬手,一盏似披霞光的长明灯,在空中划过一道赤红弧线,掠至他手中。
“流霞长明灯……”乌达木眼神凝然几分。
赵无眠自天空收回视线,侧眼望着乌达木,忽的道:
“九钟中,似有不少相对之物,杀伐毁灭与复原重生,时间流转与空间腾挪。”
“你想说什么?”乌达木蹙眉。
“你的传国玉玺,或许也该有一相对之物,便如……命数与变数。”
轰隆——
话音刚落,忽的一道电光划过云海,印在赵无眠站于金像的背影之后。
乌达木一愣。
嗡!
后见赵无眠掌中长明灯猝然一颤,似披霞衣的灯布,竟眨眼一片昏暗,漆黑如夜,后星河流转,繁星如织。
轰隆————
又是几声雷鸣炸响,澄澈天空本是骄阳炙热,可忽然间,伴随着翻腾雷云,眨眼昏暗。
滴答,滴答——
几滴水珠,自天垂落,砸在赵无眠的手背之上,后滑去剑鞘。
在外城俯首乞讨的乞丐,忽的感觉一丝凉意,抬起污泥遍布的脸庞,茫然抬眼。
轰隆。
忽的一声巨响,又是雷鸣,白光短暂照亮天地,后‘轰隆隆’的雷蛇翻滚声,不绝于耳,昏暗天空骤似银河垂野。
无数雨珠一股脑砸落下来,绿洲湖面,眨眼翻腾,蓬松的枣椰树,似一扇扇雨伞,伞面被雨点压得不断往下,后又回弹,抖落水珠。
泥土混着水的气味,好似漫天黄,灰蒙蒙得渗入鼻尖。
百万人口的拜火城,在此刻,猝然死寂。
就连搏杀间的申屠不罪,孟婆与归一老道,见此天地异象,竟也停下手来,极为惊骇,抬眼望着站在金制人像上的赵无眠。
他手中的流霞长明灯,散着朦胧清丽的微光,他站在高处,便似一轮弯月。
所有人一眼便看出,此等呼风喝雨的仙迹,定出于此人之手。
作为一座宗教气氛浓郁的都城,赵无眠此等人前显圣之举,无疑印在许多人的心中。
他们望着赵无眠脚踩火神像,弹指间唤来大雨的神迹,恍惚间,还以为赵无眠是真仙人。
而那所谓火神……都被这位真仙人给踩在脚下了,还用多说什么吗?
外城那些连口水都难以喝上的乞丐,忽的泪流满面,朝赵无眠跪拜行礼。
“仙人,这是真仙人哩!”
如此呼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很快便一发不可收拾。
乌达木默默抬眼,望着天空,雨珠打湿他的脸,让他那梳理整齐的几缕发丝,紧紧贴在脸上。
身为进窥仙人的顶尖武者,他又怎会不知赵无眠此举效用。
本是烈烈高阳天,却忽的落雨,看似呼风唤雨,实则是天地间的法则,已被搅乱。
所有的一切都乱了,好似一抹天地未开之际的混沌,降临人间。
这就是流霞长明灯,这就是九钟。
天地造化之物,本就为改天换地而生,只是顺带……影响了乌达木而已。
在这种环境下,所谓气运早已没了作用……天地自己都已自顾不暇,又怎有闲情垂青于他?
纵横江湖数十载的立身之本,忽的被赵无眠寻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