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在哪里,叛徒永远都会被人瞧不起。
男人的爹对此心知肚明,战事结束后,便带着一家老小隐居。
可他们放下此事,江湖却没想放过他们。
不得己,为了保全血脉,只能分家,改姓。
男人的大哥,早早便带着妻眷去了江南,换了许多姓氏,谨遵父亲教导,安稳度日。
可这男人却偏不……他从不觉得自己一家做了错事。
江山一统,百姓安康,收复失地,此乃天下大义,而非局限于对辰国一家一姓的忠诚。
何错之有?
没有做错,为何要避,为何要躲,为何连自己的姓氏都不要了?
他不改姓,依旧姓莫。
他的儿子,未来也会姓莫。
他的夫人……自江湖遇见的年轻小女侠,对此毫无意见。
男人去哪儿,她便去哪儿。
男人被追杀,他们就一块逃,一块躲。
男人过着艰苦日子,她也一并艰苦。
她不怨天,不怨地,谁也不怨……自顾承受。
男人的执拗,让他的夫人为之着迷,却也因此让他们家惹上江湖追杀。
有些是江南一带的江湖人,为清剿叛徒。
有些,则是单纯看不惯他们的叛徒行径。
祸不及家人,在满腔愤恨下,也成了一纸空谈。
哪怕夫妇两人跑来这燕云苦寒之地,依旧有人穷追不舍。
大雪天,破庙中,小女侠诞下一子。
彼时,他们依旧在被人追杀,为了防止孩子的啼哭引来仇家。
男人为他起名‘惊雪’,结合他们的姓氏……
莫惊雪。
若是啼哭,会引来仇家,引来血光之灾。
莫惊雪果真没有啼哭,他自小便是个乖巧的孩子。
但望着自己孩子的稚嫩脸庞,望着夫人在破庙产子的虚弱俏脸,男人几经犹豫,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服输了。
他改姓柳,改名换姓,安心隐居。
莫惊雪,也成了柳惊雪。
他的夫人……那位小女侠,依旧对此毫无意见。
但闯进江湖容易,想安然无恙脱身而出,却是很难。
五年后,男人死了,被寻来的仇家杀了。
他的夫人,那位当初的小女侠,经由岁月的洗礼,成了成熟妇人。
她带着当时才五岁的莫惊雪逃啊逃。
那是一个严冬,酷寒的严冬,大雪一连下了几个月。
燕云粮食欠收,妇人为了躲避仇家,在雪原游荡躲藏,没有补给,仅存的食物,都给了莫惊雪。
饥寒交迫下,那个小女侠也死了。
只剩下年仅五岁莫惊雪。
父亲在眼前被人所杀,娘亲在眼前被活生生逼死,莫惊雪却什么也做不到。
他只能用冻红的小手埋葬娘亲后,不断地跑,不断地逃。
大雪让他食不果腹,让他衣物如铁,让他瑟瑟发抖。
他的名字里有雪字,但他并不喜欢雪,乃至极为厌恶。
可一个五岁的孩子,又能做些什么呢?他如野狗般,在雪原苟延残喘。
直到遇见了领燕云之地,前来上任继承藩王之位的燕王。
那时的燕王,还没有遇见燕王妃,是个郁郁不得志的落魄王爷。
但他依旧对莫惊雪施以援手,给他吃,给他穿,给他住。
厚实的衣物,美味的食物,温暖的床铺,让莫惊雪活了下来。
燕王本想将他留在身边,当护卫培养,但没过几天,莫惊雪便忽的消失不见。
大起大落间,年仅五岁的莫惊雪,领悟了人生中第一个道理。
饿了要吃饭,冷了要取暖,有仇便要报,有恩便要还,有刀……便要利!
比天底下所有人的刀都利!
从那之后,江湖多了位浪子。
去过道门,入过佛家,不为道则,只为武功,入一宗门,将其武功尽数掌握后,当即退宗。
百家武功,皆他所学。
莫惊雪的仇,早在他成名之时,便已报了。
余下的念想,只剩两个。
一是还清当年燕王的救命之恩。
二便是于武道登峰造极……比天底下所有人的刀都利。
莫惊雪摩挲着宽大披风下的一冷硬之物,脚步不停,很快,鸦鹘关便出现在他眼前。
与此同时,万马奔腾,喊杀嘶吼的嘈杂声响也一同入耳。
他咳出一口鲜血,抬手抹了抹嘴角,后运起轻功,拔地而起,宛若鬼魅眨眼跃过城门,站在一处高耸箭楼之上,眺望着城墙之外的千军万马。
莫惊雪武功太高,速度太快,寻常士卒发现不了他,但城内也不是没有武魁。
剑魁楚汝舟忽的出现在另一处箭楼,与莫惊雪隔着满天飞雪,遥遥相望。
楚汝舟望着眼前的江湖浪子,眼神复杂。
莫惊雪的事,对于燕王而言,算是丑闻,如非必要,他肯定不会刻意提。
但楚汝舟作为燕云的武魁,对于发生在自己地盘上的江湖事,肯定有所了解。
因此他也没有即刻出手,他知道,莫惊雪决计不会做谋害燕王的事。
只是凝望着莫惊雪,高声问:“莫惊雪,你来此关,意欲何为?”
话音落下,最先回应的,却是楚汝舟怀中的剑。
那柄剑,正在自发微微颤抖。
莫惊雪嗓子里夹着血沫,见状哈哈一笑。
“果真,楚汝舟,我了解你,护佑出世剑一事,你谁也不信,只信自己……出世剑就在你身上,对也不对?”
楚汝舟轻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