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之语罢了……不过若师伯想退位让贤,还是免了,我潇洒惯了,不愿费心思管门下这么多事务。”
“我也一样,当这劳什子的宗主,哪有坐船钓鱼,习武练剑来的潇洒自在。”
“您不会真要退位吧?”赵无眠听这话,觉得不对。
楚汝舟微微一笑,“待此间事了再议吧。”
三人落座,有将士上好热腾腾的酒菜。
“听说你想出关?”
“只是不愿坐以待毙。”
“好。”燕王显然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并未多言,只是派人取出两卷画像,示意给赵无眠瞧。
“草原万里,不似中原江湖,此刻高句丽与戎人联合进军,你武功再高,想杀十几万人也不现实,切记当心,若落入包围,不可恋战,你想跑,没人能拦,以你的武功,将体力用在割草上,纯属浪费。”
“而戎人与高句丽虽沆瀣一气,但彼此之间定然不少防备,不可能随便交出兵力,因此两批人马皆由本国将领率军。”
“攻城约莫也是分批,如戎人攻北门,高句丽攻东门……这就是他们两员先锋,我们不少斥候都折在他们手中。”
赵无眠侧眼一瞧,戎人将领是个大胡子壮汉,高句丽将领是个未曾蓄须的英俊男人。
“燕王想让我顺便杀了他们?”
燕王摇头,“他们乃是老将,武功极高,不在我之下,又身处万军丛中,便是杀了也得被包围,风险太高。”
楚汝舟则轻声道:
“我们许多人被他们擒住,有些是斥候,有些是前来相助,去敌后捣乱的江湖豪侠……想救,很难,但我们却不可束手旁观,只是派出的援军也大多下落不明……”
“而萨满天回了关外,多半就待在军营,你若能救出他们,说句冷血之语,他们自可助你吸引戎人注意,方便你对萨满天出手。”
赵无眠沉吟片刻,若想救人,那他单刀直入闯进军营,自然便不太合适,否则打草惊蛇,戎人以他们作为人质,害死了这些义士,他自是不愿。
“得想个法子摸进军营。”
燕王不是第一次派人去后方捣乱,经验丰富,轻声道:
“戎人从小在马上长大,人人都是游骑兵,军营位置说是两个时辰变一次也不为过,想找,可是不易。”
“那他们的外出斥候如何归营?”
“若迷了路,马会带他们回家……这是戎人俗语,约莫是有什么特殊香料,或是别的什么,可令他们的马知道军营实时方位。”
赵无眠想起自己的雪枭,深以为然。
这世道玩起御兽,也是有一手的。
三人彻夜长谈,临近天亮,赵无眠才回到后院。
燕王身份敏感,不可能住在燕王府这么显眼的地方,这偌大院子也便给了赵无眠。
四舍五入也算湘竹妹妹的嫁妆了。
赵无眠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空灵的‘赵无眠’。
时至今日,对他还直呼全名的人,有且只有一个人。
赵无眠侧眼看去,观云舒僧袍清丽,靠在墙上,手指接着雪,眉眼低垂,静谧自然。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观云舒倚墙候她,但次次看到都会心动。
“你怎么在这里等我?”
“听你姨说,你要把她留在关内?”观云舒素手把玩着肩前碎发,侧眼看他。
“如此最稳妥。”
“那贫尼呢?”
“你和我一起出关。”
观云舒正想说她也要去,闻听此言,不免一顿,话语被打进嗓子里。
她稍显惊讶,“你不让你姨跟着去,却要贫尼同行?”
赵无眠反问:“你不愿意吗?”
“为何?”观云舒没搭理他这话,只是好奇问。
“我是个不愿忍受寂寞的人。”
“贫尼和你待在一起,你就不寂寞?”观云舒的眼神浮现几分好笑,脸上也挂着浅浅的笑。
“不仅不寂寞,还觉得人生充满了希望。”
观云舒于是又忍不住笑,但很快她又听赵无眠补充。
“而且你留在关内,也无甚用处。”
?
观云舒笑容忽的一冷,后默默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捧积雪,娇小到令赵无眠想一掌握住的小手用力捏了捏,捏出雪球,压实,后毫不留情砸在赵无眠身上。
啪————
雪在赵无眠的胸膛,摔了个粉碎,留下痕迹。
赵无眠看向尼姑。
她露出大仇得报的得意笑容,下巴微微扬起。
赵无眠也弯腰捡雪,但等他抬头,尼姑却已脚步轻快,躲在梅树后,朝他挑衅一笑。
“你还躲?”
“不然傻站着被你欺负吗?”
赵无眠捏着雪球朝观云舒追去。
两人于是在天亮的前一刻,打起雪仗。
待天明后,关内策马奔腾,响声震天,来往士卒高喊:
“常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自入冬以来,擒获细作,多为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