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文眉梢轻蹙,放下酒碗。
“施主可是觉得我如今重伤,便可任人拿捏,需要他人时刻护佑?”
“不是。”
“那就是觉得贫僧暗伤难解,不是萨满天的对手。”
“也不是。”赵无眠道:“而是在你养好伤前,萨满天自会先败我剑下。”
“你的暗伤,我不在乎,但远暮的性命也算系于萨满天之手,我比你急。”
洞文心底哪怕不会生出什么情绪,此刻也不免多看赵无眠几眼,稍显错愕,而后才端起酒碗,微微一笑。
“静候佳音,敬你一杯。”
两人喝光两坛酒,又听洞文咳嗽半响,他才说出自己目的:
“贫僧老家,不知施主还记得吗?”
“当然,一个很漂亮的地方,有柳树,有长河,离这里不算远。”
“云舒难得来燕云一趟,待此间事了,施主不妨带她回去一趟,为她娘亲扫扫墓。”
“她都不知那是她娘,扫什么墓?”赵无眠没好气道。
洞文默然半响,才紧接着听赵无眠道:“我会带她去的。”
“多谢,咳咳咳……”
洞文神情微喜,又端起酒碗,刚想敬酒,动作便被咳嗽打断,气都喘不上来,甚至咳出了血。
赵无眠望着洞文,眼神渐渐带上几分唏嘘,堂堂武魁,竟被九钟折磨成这样。
待洞文咳嗽完后,才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细汗,却是道:
“施主可知莫惊雪的身世?”
“你似乎很清楚他的事。”
“当然清楚,施主也该清楚的,易将军当年身侧左右副将,一位姓温,一位便姓莫。”
赵无眠眉梢轻挑,“然后呢?”
洞文斟酌片刻,才接着道:
“贫僧与莫惊雪年纪相差不多,彼此父辈也是好友,这才一并来燕云隐居,只是后来我当了和尚,他去了道门,如今这么多年过去,早便分道扬镳,形如陌路。”
赵无眠眉梢紧蹙,想起听澜庄的刘晚秋,便问:
“莫惊雪可有兄弟?”
“没有,但有位亲叔,早在当初逐北盟分崩离析后,便分家保全血脉了。”
赵无眠这才恍然,他知道听澜庄的刘家乃易将军左右副将其中一位的后人,只是改名换姓,隐居市井,这才几经波折,来了听澜庄。
如此看来,刘晚秋真名应当是莫晚秋,她的爷爷,就是莫惊雪的亲叔叔。
“这么多年过去,早便没什么情分关系……我可不会对莫惊雪留情。”赵无眠道。
洞文微微颔首,他也只是将自己这些年查到的东西知会赵无眠一声罢了。
言尽于此,赵无眠结了酒钱,笑道:
“喝了我这杯酒,日后我把你闺女拐走,方丈可别找我麻烦。”
“……”洞文无言以对,只是道:“她娘亲早逝,这婚配之事,她自己做主便好。”
两人走出酒铺,不大的镇上却有纷杂的蹄哒马蹄声,可见剑宗弟子们策马在街,四处环顾,明显是在找人。
赵无眠站在雪中,朝他们招手。
“若是找我,就在这里,但若找方丈,还是免了,他去意已决。”
有一剑宗弟子闻声很快奔至近前,好奇打量洞文一眼,才紧跟着道:
“少剑主,宗主人在鸦鹘关传了信,说是在关外发现萨满天的踪迹。”
赵无眠蹙眉,“萨满天?他昨日还与莫惊雪争斗,今日便去了关外?”
剑宗弟子接连点头。
“萨满天不继续抢他的避世鞘,跑去关外作甚?他什么时候对俗世之事感兴趣了?”赵无眠嘀咕几句,忽的想起燕王,又问:
“燕王安危可有消息?”
“不曾,但宗主看着,料想无事。”
“剑魁可不是萨满天的对手……”赵无眠心神紧绷几分。
萨满天对俗世之事没兴趣,可若对燕王出手就能换来九钟,他定然不介意耍些招。
单是擒住燕王,就已足够赵无眠投鼠忌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