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湘竹将毛笔蘸了蘸墨水,看向赵无眠。
月光垂洒,湖面清澈,不时有烟火在夜空绘出,明亮火光照亮两人一瞬,赵无眠站在露台,双手扶着栏杆,望着天空弯月,沉吟几秒,后道:
“尼姑,师父,称呼不分先后……这点细节不足为道,但为了防止你们两人打架,我还是解释为好。”
洛湘竹疑惑看他。
赵无眠回首道:“如实写。”
洛湘竹收回视线,垂首写信,笔尖在信纸上沙沙作响。
赵无眠继续道:
“此刻我正站在曾冷月的露台,看着月亮,让湘竹郡主替我写信,露台的晚风很凉爽,古榕河在晚上墨黑一片,会让我想起尼姑的头发。”
“你们也知道,我不是会写信的人,但此刻我身后有很多人在放烟火,咻的一声,烟火在夜空炸开,很漂亮,所以我想写封信。”
“从鹤拓回京,最大的收获,一是替酒儿报仇,杀了烛九天,二便是恢复记忆,得知我曾经与湘竹郡主有娃娃亲。”
“但我搜遍记忆每一处角落,与你们两人似乎并没有前尘往事。”
“真可惜。”
“如果我以前陪酒儿在江湖四处闯荡时,去一趟平阳的凤凰山,见识见识传闻中的佛门大师姐,与她不打不相识,或是在燕云雪原中与剑宗的此间剑剑主把酒言欢,那该多好。”
“但认真想了想,还是作罢。”
“现在也很好,朝烟与太后娘娘的饭菜很美味,烟火炸开的硝烟味让人上瘾,站在露台,风一吹过来,钻进衣领,也很舒服。”
“什么都是很好的。”
“不知为何,居然是你们两个结伴去燕云,不会打起来吧?”
“打起来也好,总好过一个人孤独而寂寞。”
“以前,我同酒儿四处闯荡江湖,寻着错金博山炉的下落。”
“那时候,我们被朝廷追杀,四处结仇,东奔西走,但日子过得很开心。”
“后来,后来酒儿不见了,我开始独自一人闯荡江湖。”
“最开始,我会安慰自己,独身闯荡江湖对我而言是件好事,磨炼武功,丰富阅历。”
“但那段日子实在太长,长到我已浑身疲惫。”
“我同酒儿一样,不喜欢寂寞,但时常与寂寞为伴,我知道一个人在江湖浪迹是种什么滋味。”
“常人兴许会觉很有江湖味道,但于我而言,并不好受。”
“说了这么多酒儿的事,倒是跑题。”
“这封信本该表达思念,但我觉得思念落于笔下,顿觉无趣,还是作罢。”
“赵无眠。”
“刚刚才庆祝完我同湘竹郡主回京,正于曾冷月外的露台上给你们两人写信。”
话音落下,赵无眠看向洛湘竹,问:“这封信如何?”
洛湘竹款款写罢,将信纸封好,卷起,塞进信筒,分别挂至雪枭的左右两足。
等做完这一切后,她才看了赵无眠一眼,用力别过小脸。
嫌赵无眠信中对那两人的思念太多,对自己的提及又太少。
而且平时左妹妹长右妹妹短,现在一写信,开口闭口就是湘竹郡主……
怎么?就这么怕在观云舒和师父面前表达对她的亲近吗?
所以洛湘竹在信里将‘郡主’二字一律改为‘妹妹’。
赵无眠哈哈一笑,同洛湘竹走进大厅,两人便被萧冷月与太后拉去喝酒。
萧冷月与太后面庞带着几分酡红醉意。
以萧冷月的武功,不想醉,那就不可能醉,可若想醉,那也同常人无二。
两女显然是喝得高兴,将赵无眠与洛湘竹拉过来敬了几杯酒后,萧冷月便语气稍显醉意道:
“远暮和你那小情人待在楼上,你去看看,可别让她们打起来……”
太后凑近,朝赵无眠吹了口满是酒味的热气,后微醺一笑。
“若是打起来,你就把她们抱去床上,让天子和这江湖第一反贼,在榻上一较高下……”
赵无眠看出两人喝醉,不搭理这话,让洛湘竹在这里照看着两女,他则去了楼上。
萧远暮的厢房内,她坐在榻上,手边放着一壶酒,兀自啜饮。
紫衣搬着凳子坐在对面,悬丝把脉。
紫衣可还没忘记萧远暮这体质问题,吃过晚膳后便让萧远暮进屋诊断。
洛朝烟抱着胸脯,站在一侧,纯粹是过来看热闹。
紫衣把脉片刻后,又弯腰让萧远暮张嘴看了看小舌头,才柳眉紧蹙,卷起把脉丝线。
“宫主天赋之高,江湖罕见,按我等杏林理论,你体内如此阴阳失衡,气血虽仍然是其他武者不可望其项背,
但与内息比起来,差距之大,无异死人,比起当初蜀地,宫主身子骨可是又差了不少。”
洛朝烟柳眉轻挑,身为医女她自知紫衣这话意味着什么,侧眼瞥向萧远暮。
“别说朕落井下石,就你这体质,还想夺天下?恐怕刚坐上龙椅不出几日就得暴毙而亡……
不如自废武功,尚且得一线生机,就算是赵无眠,也不愿看着你死。”
这对洛朝烟而言,显然是件好事,还不用她出手,心中大敌自己就快不行,哪怕能活下来,也是武功尽废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