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微雨的胸腔赫然出现一道自肩膀斜挎至小腹的血口,虽然看上去同样只是皮外伤,并未伤筋动骨,但唐微雨可是由天人沟通天地之桥的高手,按理来说,本就不是一般的武魁高手可以比拟,但如今与赵无眠交手几招,竟是他受伤最重!?
慕璃儿眼神惊艳,而在山上朝此地看来的峨眉弟子更是满场哗然。
赵无眠将伤竹剑倒入剑鞘,蓑衣已经成了破布条,混杂着血迹随风飘荡,宛若破破烂烂的披风,身上鲜血直流,落在石阶,而后又顺着石阶上的积水往下淌去。
一刀一剑既出,两人都没有再出手,赵无眠收回长剑,单手持刀,回首看来,视线自下而上,俯视着唐微雨的背影,“你那刀法,似乎有点蜀道难的影子。”
唐微雨抬手在自己身上点了两个穴位止血,轻晃着手中长刀,转身望向赵无眠,“十几年前,我在蜀道难惨败,这些年,我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如何破解此刀……”
“想出来的办法,就是自己也学蜀道难?”赵无眠眉梢轻蹙,“实力不行,别怪武功。”
唐微雨稍微沉默,而后微微摇头,口中道:“侯爷不曾与羊舌丛云打过,不知‘刀魁’的含金量。”
“据我所知,江湖大部分可都不服他那‘刀魁’之名,用刀且实力强于他的武者,既有幻真阁阁主,也有太玄宫宫主。”
“的确,那两人真与羊舌丛云厮杀,定有十几种方法战胜他,但羊舌丛云是‘刀魁’,而不是‘武魁’,侯爷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赵无眠眉梢挑了挑,“不论实力,只论刀法,羊舌丛云的蜀道难,就是当世第一刀?”
“侯爷明昭。”唐微雨苦笑一声,“我生在蜀地,自小练刀,做梦都想在刀法上胜过羊舌丛云……轻功,暗器,他不如我,但在刀法,我的确不是他的对手,无论我怎么琢磨,怎么精进刀法,最后的答案,都指向‘蜀道难’三字。”
他望着手中长刀,低声道:“横刀,苗刀,阔刀,直刀……几乎所有的刀类,蜀道难都有其最适合兵刃特点的刀法路数,且并非博而不精,而是在每一柄刀兵的路上都走到了极致。”
赵无眠将横刀由右手换到左手,“单单我这一柄横刀,便有挽月弦,摘星刀,巫山刀,云倚楼四种路数,各有特点,都走向不同的方向,那蜀道难莫非就真全能到所有刀的所有路数都涵盖?”
唐微雨微微一愣,不等他回答,赵无眠便反手握刀,屈起手臂,用臂间衣物擦了擦长刀,口中继续道:
“蜀道难不是在每一柄刀兵的路上走到了极致,而是羊舌丛云自认为的极致,便如这横刀,刀身笔直,中正不阿,剑之凌利潇洒,刀之霸道势沉,皆有之,羊舌丛云是发挥了它何等特点?走了哪条路?”
唐微雨沉默几秒,而后低声道:“中正,势沉。”
赵无眠笑了笑,将横刀收入刀鞘,“现如今,我就是天下第一快刀,横刀也好,直刀也罢,甚至一条木棍,为我所用后,皆是快刀,重快不重刀,重意不重器。”
以唐微雨的武学造诣,自不会听不懂这番话,赵无眠此言,其实便是意为返璞归真,大道至简,别管用什么兵器,等武学境界到了,用什么武器都一样,而羊舌丛云的蜀道难则是尽可能涵盖每一类刀,发挥其特点,其实都是武道,只是走的方向不同,谈不上谁对谁错。
唐微雨只是挺好奇赵无眠为何会有这番见解,便问:“何以见得?”
“以前有个女人,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后来我说姑娘家练刀不好看,去练剑吧,她又舍不得自己的刀法,就想办法将剑法,刀法融为一处,海纳百川……因此我认为单单拘泥于刀,能成刀法宗师,却成不了武道大家……羊舌丛云,既是刀魁,只在乎刀法,那如今也算求仁得仁吧。”
赵无眠的语气带着几分莫名,这话是萧远暮告诉他的,他其实不记得,但也能想象出萧远暮为此付出的苦。
慕璃儿站在不远处盯着赵无眠看。
赵无眠反应过来,轻咳一声,手掌握着刀柄,瞥向唐微雨,淡淡一笑,“不过今日你所用刀法既然也是蜀道难,岂不是自认为自己的刀法就是不如羊舌丛云?那我就提前破破刀魁引以为傲的刀法。”
既然是要用刀法突破,但赵无眠也就不打算用伤竹剑与碧波长枪。
只是这话简直狂的没边,也着实是把唐微雨的伤口撕开又撒盐,因此唐微雨也升起好胜之心,仰首直视赵无眠,一手持刀,另一只手朝赵无眠勾了勾,“那侯爷来试试。”
两人不再言语,赵无眠身形微微一顿,继而长靴重踏石阶,足下石阶瞬间崩裂,他整个人已经消失在原地,仅仅留下一个石坑与雨幕中被他撞出的一抹人型空洞。
而赵无眠早已逼近至唐微雨身前,手中横刀直砍腰腹,在雨中拉出一道白线。
速度依旧极快好似避无可避,但几招过去唐微雨心底有了准备,脚步后撤,长刀上撩,速度虽然没赵无眠那么快,却总能恰到好处架在他的落点,更是次次都打在横刀力道最弱之处。
一刀被架,赵无眠面色不变再出一刀,接二连三,势若雨幕。
唐微雨集中心神,因赵无眠的刀势太快,导致他不得不连连后退,拉开身位,以此留出更多反应时间,才能接刀,看上去他被打的连连后退,落入下风,但赵无眠这些刀于他而言,既然每次都能接住,那自然也都无关痛痒。
铛铛铛————
刹那间,山道里当即想起错落不止的刀兵交击之声。
慕璃儿眼看赵无眠刀风甚密,将唐微雨逼退数十步,让她也不由运起轻功跟上两人,心底暗暗吃惊,赵无眠的实力当真是一天一个样。
以她的视角看去,两人一路从山道往下砍去,却根本看不清刀身,唯有无数火星在两人之间不断迸发,周身雨点还未近身,便已经被刀风席卷震碎,明明此刻在下雨,却无一丝雨水滴落在两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