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缓了一口气,好似止住了什么,然而……
咣当!
天机司南掉在地上,星勺之影在屏风烛地的烛火映照下,长短旋停。
道穹苍的长诵之声,如那东来青居,直锥人心,还是不可遏制地于神魂深处,高声唱响:
「一剑东来一剑仙,醉倚黄泉走青天。」
「不作红尘俗世客,怎奈桂折尽诚虔?」
咔嚓!
屏风烛地,如镜花水月般破碎。
穷尽一生,功亏一篑,既合不了道,也吞不下剑我,反似那虔诚香客,一拜、两拜、三拜,毕恭毕敬将目中神佛请来。
神佛未动。
华长灯看见自己那深藏的高傲、不屑、自命不凡,被人一脚踩下,揉践成了渣滓。
……
「呼呼!」
大雪白头。
呼啸的风声,将灵榆、伏桑各地石立之人,猛地掴醒。
「嘶。」
苟无月如溺死之人,得以浮出水面,呛了一口久违的含着酸涩水汽的空气。
他活过来了。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
「道……」
他出神望着天边的八尊谙。
恍惚间一眨眼,八尊谙不见了,与天地合为一体!
而在其身前,华长灯纵封神称祖,本高不可攀,忽也被秒到了尘埃之底,再也看不见祂了。
萤火之光,怎与皓月争辉?
可是……
「怎么做到的?」
「如何就能,一蹴而就呢?」
苟无月清晰无比见证了八尊谙求道的过程,他也清楚这家伙的个性,从来不会藏私。
你能看到多少,你能学到多少,我尽数展示,剩下的全凭你自身造化。
「封神称祖、祖神命格,真假我、明辨我,二合一、一归零……」
这些东西,有自己看到的,有道穹苍提过的,苟无月对于前路怎么走,再清楚不过。
可十祖走的路,华长灯走的路,他尚能理解,纵使不凡,不至于让人心生无力感。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秤。
祂能做到的,大致努力到什么程度,我也可以做到,或许还能更好!
因此,看华长灯封神称祖,苟无月心生感慨,却从未绝望过。
可是……
八尊谙?
你,在做什么?
「剑我,剑我,青居凭我,我凭青居?」
「较之于祖神命格,青居多了身灵意,可谓为另一个「我」,自己养出来的剑,当然更好用……不错,这在立意上赢了一筹,但力量上应该逊色于祖神命格才对?」
「不对!华长灯斩去的『三千烦恼丝』,八尊谙脱去的『不变之枷锁』,更为重要……八尊谙走的是新路,完全的明辨我!」
「那么更深层意义上,不变之我尽数斩除,剩下的就全是『变数』,这不正是祟阴吞术祖,欲穷尽变化。最后,失败?」
「也不对!八尊谙没失败啊,祂不仅窥破了魔祖、祟阴之路,最后剑起之青居,才是破局重中之重!」
「八尊谙已经死了!青居凭回其人时,只得一缕清明,祂却能以少凭多,以微凭盛,在顷刻间,凭定万变之我?」
「还是不对!明辨真我,岂可在一瞬之间完成?那就是反过来——青居凭回的是万变之八尊谙的一缕,而顺遂每一重变化,八尊谙都能接受,于是乎……」
「反而是以万变之八尊谙,凭出的不变之八尊谙?等于祂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却也在阴阳完美的平衡中,找到了相对静止的『不变之祂』,得以神智清明,抵抗大道化?」
嘶?!
苟无月倒吸一口凉气。
在一刹之间,他几乎将大脑烧坏了,还无法笃定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
「象龙六品……」
是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而与象龙十品、象龙六品,顷刻间彻悟剑念还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