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奕自然什么茶都没喝到。
“茶呢?”
他问话,也不理会,只是抬起他的一只骼膊,拿他的袖子將自己嘴角的几滴水抹去。
看她的样子,比往日更加从容自然。
师妃喧静静地望向:“你不是寻阴后去了?”
“是啊,”说道,“刻下我师父就在此寺。”
“奕哥,师父与邪王一道来寻你的,你去瞧瞧吧,让我在这与圣女聊聊。”
周奕闻言起身,把拉到自己方才坐的位置坐下。
“好好说话,不要闹。”
“放心吧。”
他拿起两个杯盏,各给她们添大半杯茶水,左右各有一次眼神交流,这才寻阴后邪王去了。
周奕本以为,这二位与寧散人、弈剑大师目的一样,想找自己一试。
没想到,他们却带来一个“惊喜”。
“他是?”
周奕瞧著寺院中的尸体,隱隱有几分熟悉感,確定曾经见过。
东都的回忆忽然亮起:“魔帅?”
阴后与邪王微微惊讶:“看来赵德言欠债不少,变成这副样子,天师竟还能认得出来。”
阴后说话时翻开那显得乾枯的手掌,见其五指骨结突出,如同利刃一般,这是练归魂十八爪造成的。
周奕一看到他,就想到黄安:
“是大尊还是杨虚彦?”
阴后笑望著邪王:“他这徒弟出息了,不仅动手杀人,还从他手下逃走。”
“在东都出现与你相斗的那几名高手,此次都去了战神殿。”
“这赵德言素以智计著称,没想到也有大意的时候,他出战神殿时被杨虚彦偷袭,等我们追上时,已成这副被吸乾的模样,石大邪王出手,结果没有拿下自己的徒弟。”
又道:
“还有一个和尚,则是死在了大尊手中。”
周奕若有所思:“是那竺法明?”
“没错。”
阴后稍露严色:“这两人练成了邪门武功,路数相同,可以吸人功力。”
“不过..”
“似乎仅对他们这一路数有用,我与大尊试探了几招,他的功力提升不小,却也吸不了我的天魔劲力。”
听上去和养蛊差不多。
周奕不由看向邪王:“杨虚彦的变化,你一点不知?”
石之轩陷入思索之中。
他依如文士打扮,比往日更多几分儒雅之气。
甚至听到阴后的讽刺之言,也像是习惯了一般,丝毫没有动怒。
一个人的情绪联繫著精神。
哪怕掩饰得再好,也会存在细微波动,这绝对瞒不了此时的周奕。
故而,邪王的状態超乎想像地稳定。
“早年他父亲被杀时,由我將他救下並传以补天道,相比於小白,他的性格、天赋倒更適合做我的传人。”
石之轩神色平静: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何况还有夺国之恨?他的那点小心思,我当然明白。”
“因此,他有些手段我瞧在眼中,却未干涉理会。因那时我在修补精神破绽,且有十足把握確定他钻不出我的手心。可正如小妍所说,这一次是我失手了,没想到他竟有本事超脱我的掌控。”
周奕见他情绪稳定,也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一些:
“他刺杀杨广之后,就不能用寻常眼光看待了。”
隱隱感觉这两人是祸害,心中杀心顿起:
“他们现在在哪,李阀还是皇宫?”
“都不在。”
阴后摇头:“我们已经寻过几遍,看来他们正在猎杀长孙,也就是那个无脸人,所以不在宫中。”
“阴后是怎么知道的?”
“是杨虚彦在摆脱石大邪王时说的,听上去不像是假话,那长孙就是助王世充易容之人,他是长孙晟的弟弟,魔帅的师叔。”
阴后问道:“你猜杨虚彦为什么要说这些?”
不用周奕猜,石之轩隨口接道:
“那是说给我听的,我能感受到他的得意。压抑了那么久,自然想与我多聊几句。”
石之轩的平静让周奕內心异:“看来,邪王在战神殿中多有感悟。”
石之轩却摇头:
“错,战神图录更像是当头一棒,我虽有提升,更知晓前路之艰难。看似近在眼前的境界,却虚无縹緲,一辈子都难以触及。”
他定晴在周奕身上:
“天下间能达到那一步的,终究是凤毛麟角。”
“你如果破碎虚空,別把小青璇忘记了。”
他首次將对女儿的关怀从话语中显露出来,这一次,就连阴后都露出异色。
周奕正色,拱手一礼:“请放心。”
阴后將目光从石之轩脸上移开,把一卷古籍递给了他,上书“天魔策”三个古字。
除了天魔策之外,还有一道阴后手写的秘法。
正是舍利元精提取法门。
“这”
周奕准备提换取寿命一事。
阴后打断了他的话,自述道:
“当年我与岳山作为一日夫妻,而后生下女儿单美仙。这是我阴癸派讲究的断爱绝情之法,一定要找一个自己不爱且以后不可能会爱的男人,所以才选中了岳山。”
“她在东溟派过得很好,我也没什么担心的。”
“与她相比,儿自小在我身边长大,更像我的女儿。”
“天师若记得那二十年延寿,就放在儿身上吧。”
周奕没想到阴后的转变这样大:“为何如此?儿我自会照顾,宗主无须担心。”
阴后醉人一笑:“天师果真不是虚情假意。”
“不过,那二十年对我来说,已无多大用处。想以天魔大法突破到向邪帝那种层次,百年都不够。”
说到这话时,她的语气稍显暗淡。
“还有一个消息,你很快就会听到。”
“大兴宫中的代王杨,病死了。”
周奕第一反应便是辛娜婭下毒,李渊虽然善於杀降,这时却无毒害杨的必要。
他正在思索,阴后邪王却打算离去。
“两位要前往何处?”
阴后笑道:“暂且还在长安瞧热闹,看天师怎么对付漠北数十万大军。”
“好,”周奕点了点头,“这样的热闹確实不可错过。”
“另外.”
周奕提议:“待九州安定,我准备在东都紫薇宫讲道,两位可来一听,或许会有所悟。”
他的话语充满自信,让邪王阴后也为之动容。
作为江湖上资歷最老的一辈,后辈才杰要给自己讲述武道,无疑是倒反天罡。
可周奕太过特殊。
哪怕经歷过战神殿一行,此刻也不禁意动石之轩儒雅一笑,略一拱手:“好,到时自来打扰。”
阴后亦是如此。
周奕也向二人回礼。
三人出了东大寺的院落,侯希白迎了上来,他一来不似往日那般提心弔胆,二来感觉石师有变,说话声亲切了不少:“师父。”
石之轩轻应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白,你比你师兄幸运,好生珍惜。”
“是,师父...”
侯希白从未感受到这样慈祥的石师,陌生中,让他有一丝伤感。
虽说往日石师让他畏惧,可一身本事,都是师父所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