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春霞琵琶骨被穿,肩前有尖刺透出。血迹染后衣饰,此刻已经结痂。她静坐不动,观望对面的山壁。
这片暗峡是有两面刀削斧凿的山壁,两两相对相夹而成。既有天工之造化,亦有人匠之精巧。对壁中有近百石洞,所居女子命运相似。
她徒儿纪慧便在此处,纪慧修为较浅,未被穿琵琶骨。但亦绝望无路,不时哀求看来,万盼师尊相救。
赵春霞每见徒儿目光,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心想:“徒儿啊徒儿,师尊琵琶骨被穿,内炁难用、仙音难奏,脚腕被穿。这回真是自身难保了,倘若…倘若无人搭救,毕生…毕生也就这三步之室,仍由人盘剥索取,如鱼肉待人割宰。倘若可以,师尊便是拼命,也救你出去。可惜师尊实在…实在…天可怜见,谁若救我师徒脱离此困局,我赵春霞愿意…唉!”
又自觉无望,她心思百转,面容沉定。朝纪慧轻轻点头,故作镇定,口语相传:“静待良机。”纪慧满目依稀,见师尊沉稳镇定,便信以为真,借机修养。
赵春霞俏脸惨白,别开目光。看向别处洞室,斜上处有间石洞,关押秋水万落剑“洪秋水”,两人曾有交情,洪秋水乃江湖闻名女侠,实力能耐甚强,也同遭厄运,不知因何被困于此处,洞穿琵琶骨。
“那贺问天到底有何阴谋?将我等困在此地,费精力养着,索取血质,究竟何用?莫非是想,取血取到我等寿尽?”
赵春霞不住惊恐,她知贺问天狡诈缜密,此处黯淡无光,偏僻阴森,外有强敌看守,石门阻挡,想得解脱几乎无望。
她纵修身养性极佳,遭诓骗遭陷害遭囚禁…也满心萋萋霭霭。这般混沌度日,又过得数日,每日正午,阳光投射,纪慧必投目光,期许依稀。赵春霞纵使绝望,也定以眼神安抚,只越发勉强,她静气已失,极感自责,每与纪慧对视,万感内疚,想得师徒下场,全是她迂腐所害,更不知如何自处。
纪慧得以坚持,赵春霞却更感沉闷。
受困第八日。
这日目光投注。赵春霞腹部翻滚,忽想作呕,头晕眼。她情绪积压,竟使外邪入侵,横生大病。
郑得春实力手段自不浅。他看押众女,将周遭打理得甚有秩序。他见赵春霞身有不适,便扭胯腰肢,手持铁索,脚踩轻功上到洞室外。
郑得春声音尖细,说道:“呦呦,原是生病了啊。不是装神弄鬼,筹备逃跑便成。此乃吊命丹,速速服饮罢。你若死了,你那徒儿可便惨喽。”纵身落地。
他倒住得安然,自峡谷间搭建一栋高楼,楼前有水池、庭院…整日闲适雅致,众人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静春道人横生大病,体况虚弱。众人处境凄惨,皆无心安抚。唯有纪慧甚感慌乱。
静春道人只愿就此病逝,但想得徒儿纪慧。拿起吊命丹服食,病情虽未缓解,但性命总归无忧。赵春霞立即投去镇定目光,以抚平纪慧慌乱。
这时已是强撑,纪慧始有怀疑:“静待时机,静待时机到何时?难道师尊已然…她只是安抚我?这…这…岂不日后,我唯有居此暗室终老?”
待第十日时,忽见峡道间甚是热闹,一众小厮扛着数十木匣子而来。打开木匣,竟皆是女子。观其服侍,皆出自剑派。
众女均已昏迷,被藏进木匣,暗运进此处。赵春霞看到几位岳山剑派交好长老,脸色煞白,瞳孔震动。
众女皆被关押各处洞室。其中修为较高者,昏迷中被穿琵琶骨。赵春霞震惊至极,咬牙切齿:“我认得几位剑派长老。那贺问天胆大包天,竟…竟将我剑派女眷尽数擒来了?难道五剑联盟,被他暗中剿杀了?他为擒女子,竟如此疯狂?不怕剑派合力围剿?”
她本便已感无望,见到此幕,更是绝望。双眸动容,静气再难强装。待诸女清醒,叫骂声此起彼伏。但均无济于事,她更无力说话。
心神大挫间,竟使病邪侵体更深,她性命无忧,但体况愈下。第十二日时,竟全然昏迷一日。待在醒转时,觉察纪慧目光有变,尽是绝望惊恐,还有几分怪责。
赵春霞“啊”一声,欲言又止。
原来纪慧早有觉察,但自欺欺人,坚信师尊有能耐施救。但昨日赵春霞整日昏迷,足见技穷,性命垂危。纪慧再难自骗,顿感绝望惊恐。回想诸多遭遇,全是师尊自信所至。她身为徒儿,师尊传道授业解惑,本不该怪罪。但天然情绪如此,岂能尽通情理。
赵春霞看向徒儿,见纪慧目光闪躲藏回洞室深处。她轻轻叹道:“若非我轻信贺问天,岂能有今日局面。慧儿年纪轻轻,便被困此处。自然…自然难免怪我。”
往后数日,纪慧避之不见,赵春霞更感自责,心病难愈,身病更重,不时咳嗽,更觉麻木浑噩,全已不问外事。连何时换了位换饭小厮亦不知。这日吃饮餐食,忽见米粒中藏有纸条。她手脚无力,解开纸条一看。
其内字迹刚朗,应当是出自一名少年人之手。她久不见外物,不经好奇,纸条字少意骇,写道:“吾藏贼厮间,伺机而动。”